再見!光榮的先生
懷南前記﹕這是溫世仁先生的遺孀寫來悼念她先生的文章。溫先生生前事業有成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事業有成的人信懷南難道看得還少?但憑事業有成恐怕還沒資格上這個網站。
我不認識溫先生,他恐怕也不知道世界上有我這麼一個人。天下英雄很多,自認是英雄的更多。被老婆認為是英雄的才是真英雄。溫先生英年早逝,他的夫人和子女感受到的是哀痛,這個世界,尤其是中國人感受到的是遺憾。溫先生生於台灣,長於台灣,但沒有小鼻子,小眼睛的「本土」地域觀念。
沒有機會在溫先生生前認識他,照我的說法,這算是「我的損失,我的遺憾。」
這麼一個有人文胸懷又有大愛的人、走了真的是大家的損失......
在此也先跟大家分享一下惋惜悲憫的心情 。世仁走了,我的先生溫世仁,整整二十八年的伴侶,走了。
世仁道別我們之前,身上插著很多管子,一條線連接一條線,帶著有若高科技般管線的翅膀,我相信他已飛離親人、朋友,進入一個俗人無法理解的美麗新世界。
世仁一生沒有自己,只有夢想,只有體貼他人,當他的妻子,我們聚少離多,嫁給世仁,我知道我託付終身的對象,不是一個具體的身軀,而是一種精神,一種人生態度,世仁走了,我不忍、我不捨、我痛,但想到他的夢想,我常常忘了他已離我而去,彷彿他仍奔馳於某個地球角落,為當地貧窮的人許夢,為締結另一個經濟傳奇而一步驟一步驟重新規劃著。
認識世仁二十八年,人們問:「什麼時候談戀愛?」答案:「沒有」「收到什麼禮物?」答案:「一個。」世仁有一次和我約會遲到兩個鐘頭。二十五歲當三愛電子公司廠長,他把那個職務「當總統做」,好像全世界都需要他照顧,我抱怨他遲了,他以不疾不徐的口吻,笑呵呵地安慰我:「我辜負妳兩個小時,卻幫助很多人好幾個月的薪水。」結婚後,也曾追求物質的愉悅,世仁行善天下、捐贈無數,但一輩子我只和他要了一個小鑽石戒指,卻被他唸了一個月,「買個石頭做什麼?」
這幾年他足踏台灣、大陸、黃羊川 (懷南按﹕據我所知,黃羊川在甘肅祁連山下的小城,是溫先生生前千鄉萬才網路開放中國西部計劃的一部分。)國際會議,哪裡討論亞洲的經濟未來,哪裡就有他,在他的價值觀念中,夢想是無價的、善良是無價的,物質、鑽石,反而是廉價且沒有意義的。
最後陪伴他的日子,我常有種幻覺,他仍用厚厚的手掌輕拍著我,彷彿痛的是我,不是他,我漸漸勇敢地從他的死亡中走出來,世仁的生命力驚人,他沒走前,我們都不相信他會走,他真走了以後,他的靈魂像跨越了死亡界線,永遠含笑地,望著他所愛的人,祝福他所奉獻熱愛的世界。
做世仁的妻子,我逐漸學習了「他」不是我的,甚至我們也不是自己的,當你愈想守住自己,你自己愈小,你的生命也愈窄。
不用我說,世仁是個胖子,他一生幽默,不會在意我說破了這個事實,何況很難掩飾,但身體再大,沒有世仁的夢想大,世仁走了,我想或許世間不夠大,地球不夠大,他必須在新的星河、新的輪迴中找到更大的夢想基地。
整整二十八年,我愛了他一生,崇拜了他一生,把他當英雄一生,前後只吵了一次小架,或許我們相聚的日子每年以小時計算,但我對他的崇拜無法統計。
和世仁道別,對我很難,如同一個世界完美的善良道別。我一生經歷許多挑戰,世仁充滿希望的世界觀,始終是我最大的依藉,有他在,我無懼一切,承擔一切,甚至兩地相隔也不覺孤單。
永別了!我的英雄!我光榮的先生!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們為你流淚。我知道你走時惦念著你未完成的夢想。安息吧!世仁!快樂地開拓你新的輪迴基地吧!在遠方,我們依稀仍望著你,接觸到你,你的奉獻與愛已感動了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鼓勵我們走你未完成的路。
謝謝你二十八年的陪伴!我光榮的先生!我的英雄!二十八年的愛很短也很長,因為身為你的妻子,才會真正了解有一種「愛」,是沒有盡頭的。是的,你的人生雖已到了盡頭,但你的愛永遠沒有終點。
我深信你將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陪伴所有你愛的每一個人。
再見!我光榮的先生!
愛妻 來春
懷南後記﹕幾個星期前,一位讀者傳來兩篇文章,一篇是陳文茜追悼溫先生的文章,另外一篇則是溫太太寫的。就在我把溫太太寫的這篇文章登出不久,台灣媒體傳出溫先生生前有20餘年婚外情,並可能有私生女,及牽涉到財產繼承權的新聞。。。
也許有人會好奇問﹕如果你(信懷南)早知如此,會不會在你前記中說出﹕「不認識溫先生是『我的遺憾,我的損失』」這樣的恭維話?如果溫太太早知道她先生生前有婚外情的話,她會不會寫出這樣的一篇追悼文?
對我來說,只要溫先生生前沒有老喜歡「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的習慣,沒有不顧他家人的福祉,沒有一副想吃冷豬頭肉的聖人像,說良心話,我對他的評價不會因為他有婚外情而改變的。
比起我來,情何以堪的是溫太太。命運對她開的玩笑,比對我的玩笑開的大太多。我對溫太太只有一個建議和祝福﹕怎麼求得In peace with yourself 最重要。 男人有婚外情的原因很複雜,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何說他的婚外情能夠維持20多年而你一點都不知道,我並不是太相信。溫先生的Legacy 毫無疑問地將會受這件事影響,這是他要付的代價。但妳是不是也要丟妳的那塊石頭,那是你的選擇。英文中有句話﹕「記得一個人最好的,不是記得他最後的。」這樣做不是為別人,是為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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