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懷南與我

2007年8 月5日《坐看雲起時》專欄﹐8 月7 日上網

        林懷民的雲門舞集在大陸表演的時候﹐有人違規照相﹐林懷民把幕幔放下來重新開始。再開始前﹐他給了大陸同胞一個震撼教育。林懷民說﹕「啊呀﹐60 歲的人了﹐怎麼還會生氣﹖我 70 年代就為這種事在台灣生過氣。現在是 2007 年啦﹗但我一直認為。該生氣的時候就該生氣」。

        掌門人脾氣不好﹐想賴都不行。原因是讀者中「見證人」大有人在。如果我說我脾氣一向很好﹐他們不但要笑掉大牙﹐心懷叵測者﹐還可能明天就讀者投書爆料。但我生氣﹐很多乃屬於「正義之聲」。此「氣」可簡稱為「正氣」。有道是﹕掌門有正氣﹐雜然賦流形。火來氣乃見﹐一一垂丹青。

        1972 年﹐我來美七年後第一次攜眷回台省親。洛杉磯華航 check in 時﹐前面那位乘客行李過重﹐但說和「某某」是朋友。櫃檯小姐請「某某」出來後﹐一切 OK。輪到掌門人﹐當面就問「某某」﹐靠關係就可以行李超重﹐飛機出事誰負責﹖「某某」沒想到半途中殺出一個黑面程咬金﹐愣了一陣。回過神後﹐請掌門人到後面「雅座」細談。談什麼﹖談要掌門人出示美國畢業證書。因掌門人的票﹐按當時國家政策﹐是學人回國省親折扣票。最 TMD 是那傢伙居然出去對信夫人說﹕「妳上機吧﹐妳先生今天是走不成了」。結果呢﹖長話短說﹕我當場掏錢補票﹐回台後憑「關係」把補票的錢又要了回來。此後十幾年﹐我從不坐華航。後來看在華航空姐和清粥小菜的分上﹐只好和華航一笑泯恩仇了。

        1993 年我在成都機場 check in (唉﹐又是 check in)。輪到我的時候﹐後面的一位年輕人以為手長﹐居然先把票遞給櫃檯想爬我的頭。我大怒﹐先用英文﹐再用普通話﹐最後用四川話對那年輕人曉以大義。結果呢﹖不是冤家不聚頭﹐上飛機後發現要和他排排坐吃果果。這可不是信口開河。那時在大陸坐國內航線﹐機上是以糖果待客的。

        2004 年﹐我應邀為旅美空軍子弟小學的年會主講(還是和飛機有關)。那天來了五﹐六百人。我在台上講﹐他們在臺下講。我當場發飆﹐也不管唐飛將軍就在臺下。說到這裡﹐容我對北加州台大的校友們說聲感謝。有次我來貴校校友年會主講。開始的時候還聽得到你們杯碟相碰之聲﹐但不久﹐全場安靜下來。直到結束﹐聽到的只有笑聲和掌聲。到底「台大人」並非浪得虛名。「空小」那次﹐聽說毛病出在音響﹐後面的人有聽沒有見﹐於是變成「自由談」。沒關係﹐沒關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以後請掌門人﹐你付錢﹐我來講。只要有銀子拿﹐你們在臺下唱卡拉 OK 都行。

        生活中最大的挫折感﹐是我有能力塑造出一個「信懷南式」的理想世界﹐但不可能生活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在現實的世界裡﹐為了顧全大局﹐為了表現風度﹐「信懷南」不願打交道的人﹐「我」非打交道不可。「信懷南」可以直講的事﹐「我」不能直講。「信懷南」不怕得罪人﹐「我」怕。為什麼﹖ 就像 John Donne 詩中說的﹕ No man is an island。「信懷南」可以是個孤島﹐「我」則必須是群體的一部分。從林懷民的生氣想起我每天要面對的兩個世界。我現在開始了解為什麼海明威﹐川端康成﹐張純如要自殺。當一個人厭惡活在現實的世界﹐但又不能活在虛擬的世界。最後只好選擇不要活了。我一開始就沒把「信懷南」太當真﹐怕把虛擬和現實給搞混淆了。但有時候「信懷南」難免還是忍不住從「我」裡面冒出替「我」惹麻煩。這其實不單是「我」的困惑﹐也可能是你的困惑。難道不是嗎﹖

懷南補記﹕有一件事﹐不敢說是「捷報頻傳﹐革命情勢一片大好」。但總算是喜事一樁。有位北卡州的讀者﹐大陸來的﹐年齡和掌門人同輩﹐寄來一張 Money Order 並附了一封信﹐除了自我介紹外﹐有一段話非常有意思。恭錄如下﹕

       初次見面﹐談個笑話當作見面禮﹐讓大家開心開心﹗

       買官賣官﹐古今有之﹐現時更為時尚。不妨我也來嘗試一下。品品是個啥味道。出幾兩銀子就可以換來一頂北卡州代表的烏紗帽﹐的確價廉物美﹐經濟(卻不一定)實惠。但比競選一個州長或州議員﹐那要輕鬆方便的多。。。。但不知是否有更聰明的人﹐搶走了這頂烏紗帽。果真如此﹐也只好落個終生遺憾了。

       先生放心﹐您不但榮膺北卡州代表﹐並且是唯一的代表。我看「北卡首席州代表」﹐「北卡代表團團長」的頭銜您都當仁不讓吧。先生所謂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證明北卡老中並非全是鐵公雞。今已證明。的確不「全」是。

       其二﹐堂堂正正的取得加入「信氏聯邦」的代表資格。嗨﹐掌門人可沒有獨立建國的野心。

       第三﹐先生不忍見掌門人扯破了嗓門喊話。盛情可感。沒關係﹐沒關係﹐只要能喊出州代表﹐嗓門喊破又何妨﹖By the way, 最近居然被我喊出另外一位台灣代表。一樂也﹗其實人生行旅走到了大江入海的階段。任何事要不要做﹐該不該做﹐花多少時間﹐心血去做。全看興趣和價值。FNDR 專案﹐應該是掌門人的「將軍最後一戰」。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如果各位能夠體會陸游這兩句詩的感覺﹐您大概知道我為什麼要寫《信懷南與我》這篇文章和選擇FNDR 專案做掌門人的「將軍最後一戰」的原因和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