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人和李黎﹐張系國在古城(Cupertino) 崑南山頭(Quinlan Center) 論劍的時候﹐大哉 12 問之一是﹕「什麼是好文章﹖怎麼才能把文章寫得好﹖」在我問這個問題之前﹐我加了一句﹕由李黎和張系國來回答這個問題應該是很有資格的。
我這樣說並沒錯﹐但推論不夠完整。寫文章如同做菜﹐有名的大廚﹐照理應該知道菜好菜爛的區別﹐但很多不會做菜的人﹐憑他們的品味﹐經驗﹐和知識﹐也能有評論菜餚好壞的資格。本身不寫文章﹐但卻頗有能力賞識好文章的人中﹐蕭孟能是一個有名的例子。但什麼樣的文章算是好文章呢﹖這可是個「真理越辯越氣」的問題。高行健的文章應該算是好吧﹖不然怎麼會得諾貝爾文學獎﹖但喜歡看高先生的文章﹐和看得懂的請舉手﹖由此可見﹐文章的好壞和是否受歡迎也沒有絕對的關係。因此﹐當我「信」口開河對好文章說三道四的時候﹐我只是表達我個人的看法。你如果認為我有資格談論這個問題﹐那不妨姑妄言之﹐姑妄聽之。如果閣下認為我沒資格談論這個問題﹐那就把這頁翻過去別看。天下還有一種人﹐「馬克在吐了溫」(Mark Twain) 之前曾經提到過﹐說他們最具成功的要件﹐因為他們既無知又自信。信懷南就是這種人也說不定。
一盤好菜要靠好材料﹐好文章也是一樣。沒有內容的文章﹐光靠文字華麗去唬人是不行的。懂吃的人會問﹕「牛肉在哪裡﹖」這裡所謂的「牛肉」﹐當然泛指的是文章本身有沒有「料」﹖換句話說﹐決定文章的好壞是它的內容而非文字的排列組合。文章內容的性質不同﹐好壞沒有一定的標準。鐘鼎山林﹐各有各的價值﹐桔子蘋果﹐豈能硬拿來相比﹖但好菜和好文章﹐應該有一個共同點﹕菜吃下去後不會拉肚子﹐文章看完後不會對人的心身產生壞影響。要求文以載道太沉重﹐也沒必要。但怪力亂神﹐無病呻吟﹐譁眾取寵﹐和渲染色情暴力者﹐皆非好文章。這是我的基本立場。
其次﹐好文章一定要人看得懂。菜再好﹐但難以下嚥和吃了不消化也不行。嚴格說起來﹐我認為文章(字)最重要的功能只有一個﹕那就是傳遞信息的工具。如果你寫的東西自以為好得不得了﹐但沒人看得懂。或明明一句話可以講清楚的﹐你偏要用五句話來講﹐搞得人別人沒耐心看。這就沒達到傳遞信息﹐與人溝通的目的。好文章有如女人的裙子﹐不是越短越好﹐是長短合適。長﹐要 cover 所有該 cover 的地方﹔短﹐要讓人仍然有興趣多看一眼。通常越短的文章越難寫。
好菜讓人百吃不厭。文章也是一樣﹐好文章不但令人回味無窮﹐並且還會讓人有「何日君再來」的盼望。但寫文章的最高境界和做菜的最高境界一樣﹐如果沒有自己的風格﹐就算出書 N 拾本﹐下筆 Y 萬言也是浪費紙張。我前面提到好文章的三個要素﹕一要有內容﹐二要人看得懂﹐三要給人有「何日君再來」的盼望﹐都可藉「苦學」而辦到。唯獨這個「自成一格」不是學得來的。我非常相信艾默生的那句話﹕「每本書的背後都有一個人」。這個「人」是什麼﹐或多或少會影響他下筆的風格。要把文章寫得有特色﹐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學得來的。天下只有一個馬克吐溫﹐一個史丹貝克﹐一個白先勇﹐一個張愛玲﹐一個包可華 (Art Buchwald)﹐一個查理斯柯若(Charles Kuralt)﹐ 我們沒必要刻意去模仿他們。每本書的背後都有一個人﹐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好故事。學寫文章前應該先學會怎麼講故事。
懷南補記﹕這篇補記﹐和正文無關。Instead﹐請你看一些老照片。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五個朋友把這些照片伊媒兒我(別再傳了﹐更新人數太麻煩)。如果你(妳)是和我一個世代過來的﹐看了這些照片﹐你(妳)大概會希望你(妳)能寫得出下面這樣的文字﹕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繫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黃鶴斷磯頭﹐故人曾到否﹖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沒有講出來的故事﹐永遠是最好的故事。最好的文章﹐別人已經寫過了。不是嗎﹖
Those were the days my friend﹐ 現在就請按
《往日情懷》吧﹗然後別忘了按右下方的 Slide Show ic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