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漫記

2005年8 月14日《坐看雲起時》專欄﹐8月16 日上網

        三個月前﹐不知道是發神經還是發雄心﹐我決定把每天例行開車去買世界日報改成用兩條腿走路去買。於是一天早上﹐我把小孩不用的背包找出來﹐裡面放把傘﹐一瓶水﹐一件夾克﹐把行動電話掛在腰上。太陽眼鏡﹐check! 棒球帽﹐ check! ID﹐ Check! 錢包﹐check! 鑰匙﹐check! 一切準備就緒﹐開始每天六英哩﹐來回九十多分鐘的「短征」。

        1937 年﹐堪薩斯出生的美國戰地記者史諾 (Edgar Snow), 將他在中國「陝北蘇區」看到的一些事情記錄下來﹐出版了一本《紅星照耀中國》(Red Star Over China) 。這本書他後來送了一本給他的同行﹐中國記者胡愈之。1938 年﹐胡愈之找了一些 朋友﹐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地把這本同情共產黨的書翻譯成中文。因為怕出版有困難﹐胡用像遊記一樣的書名《西行漫記》來瞞天過海闖關出版。

        《西行漫記》中的一章講的是老共建國史上最艱難﹐犧牲最大的 Long March 。比起二萬五千里長征﹐ 掌門人每天走六英哩是「短征」﹐ 是小資產階級想減輕體重﹐考驗毅力﹐最有效﹐最省錢的土法煉鋼。

        但和「長征」一樣﹐「短征」的路線也還是滿迂迴的﹕先沿著大街走﹐然後轉到街旁都是法國梧桐的住宅區﹐最後經過號稱北加州 Rodeo Drive 的商業區。大街上各色車輛呼嘯而過﹐全是早起去幹活的。他們早起去幹活的目的就是想住在兩旁有法 國梧桐的街上﹐和有能力在號稱北加州 Rodeo Drive 的店裡「血拼」。要有能力住在兩旁有法國梧桐的街上和「血拼」﹐每天清早就必須要開著各色車輛去活幹。雞生蛋﹐蛋生雞﹐這就是所謂的美國之「俊」(America dream) 的循環定律。我邊走邊想﹕ Was there, Done before﹐ 職場輩有新人出﹐各自打拼數十年。很難說這些人他們應該羨慕現在的我﹐還是我應該羨慕現在的他們。

        在「短征」的路上﹐常會遇到有老太太或老先生在溜狗。剛來美國的時候﹐看過一篇當時頗為轟動的文章《狗牽著的人》。文章寫美國的老人﹐兒女長大後離去﹐生活寂寞﹐於是每天被狗牽著在街上走﹐非常可憐。我有一個朋友﹐喜歡吃狗肉。有 天他獨自一人上超級市場買菜﹐看到印有「dog meat」的字樣﹐並有狗照片為證的罐頭標籤。大喜過望﹐以為有現成狗肉可以冬令進補。買回家後開罐大嚼﹐發現味道不對﹐才知道 dog meat 者﹐狗食也。那時候的留學生真土。。。想著想著﹐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了。「短征」沒事幹﹐思想老變得天馬行空﹐這是我喜歡一個人獨行的原因。

        號稱北加州 Rodeo Drive 街上有兩家彼此相距不遠的知名連鎖商店。一家叫 Franklin Covey﹐ 一家叫 Victoria's Secret. 前者的創辦人是美國管理界響噹噹的人物。Franklin 指的是發明「富蘭克林時間管理」﹐寫過《管理十全武功》 (The 10 Natural Laws of Successful Time And Life Management) 的Hyrum Smith﹐Covey 則是寫 過《與成功有約》(The 7 Habits of Highly Effective People) 的 Stephen Covey。

        Victoria's Secret 買的是女人性感內衣內褲。每天「短征」行軍到這裡﹐掌門人例行向玻璃窗裡陳設的清涼樣品行注目禮。我對「維多莉亞的秘密」清涼產品可真是服氣﹕那玩意前面小小的的一塊「中央黨部 (擋布)」﹐後面乾脆「省黨部(擋布)」﹐ 成本無幾﹐售價卻高得嚇人。前幾天經過 Franklin Covey 門口﹐ 發現關門大吉的牌子已經掛了出來。Smith 的「九陰真經」加Covey 的「葵花寶典」一共是17 般武藝﹐但卻敵不過維多莉亞的秘密(武器) 「中央黨部(擋布)」加「省黨部擋布(擋布)」。難怪掌門人搞管理搞了一輩子﹐越混越差。到最後﹐雖沒被餓死﹐但也搞得奄巴巴的。

        1935 年10 月﹐毛澤東寫了一首七律《長征》﹐一開始就是「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掌門人的「短征」沒那麼偉大。不過如果我繼續這樣「短征」下 去﹐明年此時應該到紐約了。走著瞧吧。

懷南補記﹕ 1936年，斯諾在陝北採訪了四個月後，撰寫了《紅星照耀中國》一書。書中他是這樣評價長征的：「無論你對紅軍有什么看法，……但是不能不承認他們的長征是軍事史上偉大的業績之一。」他認為，與長征相比，漢尼拔經過阿爾卑斯山的遠征看上去就像一次假日遠足。

        1984年，有個叫哈里森 索爾茲伯里的作家﹐坐車花了兩個半月、行程七千四百英里(約兩万四千華里)，沿著長征的舊路考察後，撰寫了《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在書中，他說﹕「但是任何比擬都是不恰當的。長征是舉世無雙的，它所表現的英雄主義精神激勵著一個有十一億人口的民族……」

       不是掌門人愛唱反調﹐但政治的歸政治﹐歷史的歸歷史。在信懷南的眼中﹕

1. 「長征」這個名詞﹐就像我上面文章中提到的「短征」一樣﹐把 “Long March”和 “short walk” 加以美化和浪漫化而已。老共當年被國民黨的部隊追著跑﹐逃命要緊﹐還「征」什麼「征」﹖25000 華里大約是6000 公里﹐6000公里是3726 英哩。從舊金山到紐約直走也不過2564 英哩。說老共的 Long March 是小意思的人﹐閣下去走走看。
2. 這是為什麼老共第一代的領導人厲害的地方﹐翻山越嶺﹐遇水搭橋﹐這一路走過來﹐不死的全是硬漢。敝同鄉矮腳虎小平同志就是一個活生生得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