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在

2009年1 月11日《坐看雲起時》專欄﹐2009 年1 月14日上網

      我最常被問到的第二個問題是﹕「你寫一篇專欄要多少時間﹖」趁新的一年開始的時候把這個問題回答掉。我們幹過管理顧問的人﹐都有一個壞習慣﹕你問我幾點鐘﹐我告訴你錶(上報後錶變成了表。都是老共的錯﹐搞什麼簡體字那東東﹖世界日報已經「淪陷」了。唉﹗)是怎麼做出來的。回答這個問題的方式也不例外。

      專欄既然是一周一篇﹐最直接最簡單的答案就是一星期寫一篇就對了。根據我的了解﹐世界周刊最遲要在星期四把編排好的版面傳到台北﹐經過處理後﹐台北在美國星期六前把周刊傳回美國世界日報的分社自己印。但這些年來﹐我一直維持提早一星期交稿的「好習慣」﹐讓周刊有兩個星期的「存貨」。以這篇專欄為例﹐我2008 年的 12 月 31 號前傳出﹐2009 年1月11 號上報﹐ 這也是本專欄不可能談任何突發性議題的原因。

      現在回頭用「怎麼做錶」的方式再來回答這個問題。我想別人真正好奇的不應該是「花多少時間寫一篇﹖」﹐而是「這麼多年來﹐你怎麼能維持每星期一篇不間斷﹖」

      《坐看雲起時》專欄容易寫嗎﹖您告訴我。但為什麼不容易呢﹖從字數上看﹐要湊出1250 字交稿有什麼難﹖但決定要寫什麼﹐用什麼標題﹐寫出來還要有人看就很難了。如果我每星期罵阿扁那家一次﹐或者像台灣所謂的名嘴﹐見招拆招﹐評論時事﹐那也容易辦。我的一位牧師朋友﹐有次問我怎麼能夠一星期寫一篇﹖我很坦白地告訴他﹕你們講道﹐好歹有本聖經做基礎﹐不怕題材枯竭﹐我寫專欄就沒有這種優勢。從某種層度上看﹐我道出了《坐看雲起時》能維持這麼久不容易的心聲。

      「人生行旅」顧名思義本就應該是個人色彩很濃的雜感。但我母親生前不止一次叫我不要寫她﹐我太太﹐小孩對我文章偶爾提到他們也很不高興。很多朋友沒進入情況﹐老喜歡「通風報信」﹐結果給我惹麻煩。和我聊天的人﹐有的很想內容上報﹐有的特別交代千萬不能上報。寫情要深但不能肉麻。論人要準但不能有失厚道。敏感的議題如宗教信仰﹐男女愛情﹐親子關係﹐良心道德﹐下筆也只能點到為止。《坐看雲起時》除了「寫什麼」是很大的挑戰外﹐要「怎麼寫」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十幾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無意中塑造出「信懷南」這個虛擬的人物。如果說《坐看雲起時》受人歡迎﹐那是因為你和我在這個虛擬的人物的背後﹐重新找回屬於我們那些日已遠去的年輕歲月和塵封已久的集體回憶。人生行旅上並不全是些破碎的夢想﹐不能兌現的應許﹐和無可奈何的選擇。《坐看雲起時》給我們學會反省和突破的機會。它提醒我們重新去尋求我們人性光明的那一面﹕不管我們多想別人瞭解我們﹐但世界上總有些解釋不清的誤會。我們希望公義彰顯﹐但公義往往在我們最需要它的時候離我們而去。在失望中﹐我們學到依靠信心 (Faith)。在滾滾紅塵中﹐我們仍然難免寂寞﹕看起來最堅強的﹐內心中也許很軟弱。於是我們懂得了如要被愛 (To Be Loved)﹐就得先去愛(To Love)。 我們有心為善﹐但惡由不得我。人欠我﹐我欠人﹐這筆帳是算不清的。只有經由憐憫 (Compassion) 和饒恕(Forgiveness) 的操練﹐我們才能得到心靈的解放與平安。最重要的﹐當我們被黑暗包圍﹐看起來什麼都失去的時候﹐我們仍然有希望(Hope)。這是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寫《坐看雲起時》的基本精神。因此﹐請不要問我﹕「你要多久才能寫一篇﹖」你也許應該問我﹕「你還能寫多久呢﹖」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您這個問題。

懷南補記﹕我那張刊頭的「苦瓜臉」﹐神秘失蹤一期後﹐無恙歸來﹐正好配上這篇文章﹐倒也相得益彰。我那張苦瓜臉已經變成了《坐看雲起時》的LOGO ﹐不是不能改﹐是不要說改就改﹐這牽涉到顧客心理﹐無形價值等市場行銷策略了。說來話長矣﹗

     這篇文章﹐當然是有感而寫。收到兩封頗有水準讀者的來信。一位是大陸來的﹐談到「唯物」和「唯心」的問題。I think, therefore I am 是法國哲學家笛卡兒 (Rene' Descartes) 的名言﹐也是西方個人主義哲學思想的基礎之一。但從物理和邏輯﹐也就是從「唯物」的觀點上看﹐皮之不存﹐毛將附焉﹖先有「我」的存在﹐才有「想」的可能。這﹐我也認為非常合理。不過我們這些商業系科班出身的人﹐沒上過一堂哲學課﹐我用《我思故我在》來做這篇文章的標題﹐基本上是想強調﹐我的文章也並非全是嘻嘻哈哈鬼扯蛋。偶爾靈光一閃﹐也滿正經的。人活著不思想﹐和其他動物何異﹖唯物﹐唯心﹐不能走極端。有一天閒來無事﹐我會選10 個最有價值的字 (MVW) 與各位分享。溝通 (Communication), 平衡 (Balance) 一定名列其中。 拭目以待之。


     另外一個在IBM 做事的「我輩中人」來信鼓勵﹐因為他在我的「文告」中感受到我的那絲 frustration﹐擔心我突然覺得沒東西寫而不寫了。這點請放心﹐我不會不告而別的。


     今天在網際網路上看到有人冒「信懷南大哥」之名﹐發帖罵李慶安。唉﹐此兄真會氣我。多年前「李登輝之友會」的頭頭寫文章罵信懷南﹐說我文章不入流。說我文章不入流還不氣人﹐最後突然冒出一句﹕「信懷南不知何許人士也」。這對掌門人的打擊太大了。十幾年來﹐手都快寫斷了﹐居然還有人會說「信懷南不知何許人士也」。你說窩囊不窩囊﹖好啦﹐現在掌門人又太有名﹐有名到有人要冒我的名去教訓人。唉﹐掌門人的文章寫得這樣「水皮」﹖天下怎麼有這麼無聊的人會去幹這樣無聊的事。Talking about my frustration.... What a bum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