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圖的讀者寄來一則笑話﹕
一個律師驅車回家﹐看見有兩個人在路邊吃草。於是好奇停車。路人甲對律師說﹕「我太窮﹐沒東西吃﹐只好吃草」。律師對他說﹕「你到我家﹐我有東西給你吃」。
那人說﹕「但是我有太太和兩個小孩﹐你看﹐他們在那邊樹下吃草」。律師說﹕「沒問題﹐他們一道請。轉頭對路人乙說﹕「你也一道來」。
路人乙說﹕「但是我有太太和六個小孩」。律師說﹕「沒關係﹐他們也一道上車」。於是大夥兒就擠進了律師的大轎車(是笑話﹐別挑剔細節)。其中一個人對律師說﹕「先生﹐你心腸真好﹐願意給我們東西吃」。律師回答說﹕「啊﹐你們一定喜歡我的家﹐我家前後院的草已經有一尺高了」。
我看完後大笑﹐回信道﹕「很好﹐我一定把你的笑話傳給我的姐夫﹐姪兒﹐姪兒的太太﹐和姪女的先生。因為他們都是加州掛牌的律師」。
50 多年前﹐一個初二的少年﹐很得教國文的導師張老師的寵信。上課的時候﹐老師常叫他把課文先講一遍﹐然後再加以補充。那時候班上難免有些調皮搗蛋的傢伙﹐暗底裡替老師取外號﹐散佈老師的「流言」。奇怪的是這些流言雜語﹐老師都瞭若指掌。因此同學們都認為這位老師寵愛的少年是打小報告的「間諜」。叫他「第五縱隊」。少年人在同儕的壓力下﹐趁作文「自由命題」時﹐寫了一篇《一個老師的素描》﹐將同學間對老師的蜚短流長﹐大爆其料﹐並四處示人﹐證明自己並非「第五縱隊」。這下老師可氣壞了。愛將造反﹐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要退這個少年人的學。
少年人的父親那時是國民黨中央黨部組工會的副主任兼台北市黨部主任委員。退學這件事﹐讓同為「天子門生」的校長很為難。結果少年人被記兩大過﹐兩小過留校察看並被趕到另外一班去。
半世紀過去了﹐此事我早已當成過眼煙雲。偶爾想起﹐吹吹少年輕狂的往事而已。好幾個星期前﹐在我寫的《還輪不到你》中﹐因懷疑時代雜誌選 2006 年風雲人物在「摸魚」(絕非壞字)﹐隨筆提到 50 年前的舊事。沒想到老師的親屬﹐來了一封中文信﹐老師做律師的孫女﹐也有一封英文信﹐信是用公司的信箋寫的。要世界日報和信懷南為文中「不實」之事公開道歉。唉﹗掌門人不自隕滅﹐延禍「世界」﹐真是天厭之﹐天厭之。
從人情和厚道論﹐如果我早知老師已經往生﹐下筆時當會另有考量。不拍生者馬屁﹐不論死者是非﹐乃信門原則。但我文中提到的事﹐以我的認知和眾所週知的文章風格﹐絕非刻意對亡師不敬。如果老師的後人認為我所言不實﹐要我收回﹐我今天就公開正式收回。「北土非吾願﹐東林懷我師」也許並非事實﹐但當年老師對我頗為器重﹐是我抗壓性太弱而「背叛」了她。50 年後餘波蕩漾﹐我心憾然﹐卻是事實。
我對美國這個社會﹐動不動就搬出律師來嚇唬人的那套頗為不平。凡是對法律稍微做過一點家庭作業的人都應該知道﹐在加州﹐死者的家屬﹐為死者被人譭謗而告贏的官司可能性有多大。40 年前﹐有次我車子輕碰了前面的車子一下﹐車主氣勢凌人對我吼道﹕「你知不知道我開的是什麼車子﹖」如果我今天遇到這種人﹐我會對他說﹕「你知不知到我家有四部比你更好的車子﹖」。
那位老校長﹐後來官居要津﹐有時也會在家父前問起我。出國時我去辭行。桃李春風師誼在﹐相逢一笑幾多年。我對張老師也當如此視之。
懷南補記﹕下面這段文字﹐是替我惹出麻煩的原文﹐白紙黑字﹐沒什麼好隱瞞的﹕
時代選「你」做「風雲人物」﹐在雜誌封面貼張像鏡子的錫箔紙﹐讓你我能夠顧盼自雄﹐過足「風雲人物」的乾癮﹐不但「交關」滑頭﹐也有「摸魚」的嫌疑。這讓我想起當年記我留校察看﹐教國文的張淑婉女士。說來也是怪事。掌門人連老婆小孩的手機號碼都不記得﹐但卻記得半個世紀前初二級任導師的名字。張老師晚上搓麻將搓晚了﹐第二天上課沒準備﹐作文題目由學生自定﹐美名曰可以自由發揮。有次少年掌門人發揮過了頭﹐得罪了領導﹐被張老師賜以留校察看﹐她真是陽謀專家毛澤東的同路人。 我決定暫時不再講任何話﹐為什麼﹖其中有你們(或我)做夢都夢不到的原因。將來我會在適當的時間告訴你原因是什麼。到時候﹐你會覺得世界上的事太神奇﹐很多事的發生﹐冥冥中﹐老天有它的目的。但目的是什麼呢﹖那就要靠我們自己的聰明智慧去體會了。
我現在祇想聽聽您的意見和看法。如果我收到的意見和看法夠多的話﹐我會把他們收集在一起來個補記更新版。我這樣打鑼打鼓的搞法﹐並非想為自己爭個什麼公道。我只是認為這件事牽涉的層面甚廣﹐已經不是單純的個人恩怨問題﹐而是當我們遇到同樣的問題時﹐採取什麼態度去處理的問題。此事可大可小﹐看你從什麼角度去看。譬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