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時候見

2007年5月20日《坐看雲起時》專欄﹐5月23日上網

      每年到這個時候﹐報上有關同學會的消息特別多。大學﹐中學﹐ 小學都有。有的嫌「只此一家」人氣不夠﹐於是用聯合同學會的方式來壯聲色。到目前為止﹐只差沒見過幼稚園和補習班的同學會。掌門人一生中沒出席過什麼同學會(去台大同學會做客不算)﹐惡名在外﹐難怪有新官上任的同學會長﹐單刀直入來信問掌門人是否如同別人說的那樣不愛母校﹖唉﹐掌門人哪是不愛母校﹖掌門人愛一個人「孤歌」(Google)﹐不愛和陌生人一起「鳴鼓」(mingle) 而已。再加上讀的學校和班次太多﹐不知道該愛誰﹖

      我讀的第一個小學是重慶市的「先烈紀念小學」﹐校長是自己人 -- 我老媽。讀了多久﹐不記得了。記得的只有三件事﹕其一﹐班上有個小女生名字叫黃水易。其二﹐有天昇旗﹐白雲飄過﹐抬頭望旗杆﹐旗杆像是在動﹐有人大叫「旗杆要倒」﹐於是學生做鳥獸散。回想起來真驢。最後一件事﹐在玩「跳拱」 (leap-frog) 時﹐一個調皮的傢伙﹐在我按他背的時候﹐他背突然一低﹐我右手按在地上脫了臼。於是這輩子和阿扁一樣﹐右手是彎的。

      老共進城﹐我們避難成都。在「淪陷區」(或「解放區」) 讀了一學期小學。記得課文講人民英雄的故事。人民英雄不知道吃了什麼玩意﹐「連屎都屙不出來」這樣的白話文都上了課本。到台灣先讀台北螢橋國小﹐後花師附小。最記得的是作文比賽力敗王禎和這件事。但王兄英年早逝﹐此事已死無對證﹐信某勝之不武矣。

      初一在花蓮中學讀的。父母已去台北﹐我自由自在﹐諸法皆空。演講比賽「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我今天沒有準備」﹐然後在掌聲雷動中﹐鞠躬下臺。少年掌門一戰成名不久就轉學到台北成功中學。板凳還沒坐熱﹐就被留校察看並被迫轉班。

      有次在臺灣﹐居然被初中同學找去聚餐。我也搞不清楚是「察看前」的那班﹐還是「察看後」的那班。只記得他們告訴我﹐我是班上兩位內地人之一。另一位內地人那晚也在座﹐官拜少將。如果記得不錯﹐此兄有次上課時看「黃色小書」被逮到。聚餐的同學中﹐有位已經是「大卡」級的人物。當年上生理衛生課時﹐他老大自動請纓上臺和假人示範人工呼吸﹐但卻示範出 R 級的火爆動作。全班大樂﹐女老師則面紅耳赤﹐人工呼吸示範﹐也就草草收場。英雄不問出身﹐小時候調皮搗蛋的﹐長大後往往出人頭地。懷南兄雖然叛逆但不調皮﹐沒出息鐵矣﹗

      高中從一而終。現在偶有往來者﹐全是當年「井岡山」的革命夥伴。在我的 Pseudo 自傳《 旁觀者的旅程》裡﹐我用了 「青苔上的腳印」和「一等就是十年多」兩篇文章來懷念那段快樂的日子。

      大專聯考放榜﹐掌門人迷迷糊糊地進了會統系的統計組。班上是八仙過海﹐八仙中後來出了一個名人﹐是年齡比我們都大的老柴﹐柴松林。數學考個位數的掌門人﹐豈是讀統計的料﹖大二轉到國貿系﹐但我這生﹐連「信用狀」是啥長相都「莫宰羊」。畢業照的時候我遲到﹐學士袍只剩一件﹐大概是留給姚明穿的。這是為什麼我畢業照站最後一排﹐躲在人後的原因。

      幾年前他們在台灣開畢業 40 週年同學會。負責聯絡的﹐是班上四位女生之一。她來伊媒兒(上報時硬被改為伊媚兒﹐唉﹗) 說我是唯一沒出席的。我心想﹕難道翹掉的不算﹖不過看在她最後非常感性地附了一句﹕「 But we still love you」 的份上﹐我回信說﹕「你們開 50 週年同學會的時候﹐我一定來」。掌門人是講話算話的﹐希望大家都能繼續保持呼吸﹐我們到時候見。

懷南補記﹕說到參加同學會﹐世界上的事還是很公平的。我雖然從不參加同學會﹐但我老姐和老弟卻樂此不疲。最近我老姐一女中高中同級開同學會﹐居然有近 200 人(包括先生)出席。對我來說﹐簡直是嘆為觀止。 但也只有像我老姐和她們那批願意「為人民服務」的一群人﹐任勞任怨﹐這樣大規模的同學會才開得成。所有的學校中﹐只有空軍子弟學校開同學會的人數可能會更多﹐但空軍子弟小學有很多家﹐參加的資格﹐只要是讀過一天就算。何況空小開同學會大不了吃頓飯﹐不像我老姐她們一開就是五天。看她們的 Program﹐我只能說﹕懷南服矣﹗

     突然想到﹕喜歡開同學會是不是「最後一代內地人」的特色之一。我們這一代﹐見到同學的父母很自然地有一種親切感﹐年輕的一輩會這樣嗎﹖我總以為﹐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絕不是因為省籍的不同﹐而是因為成長的過程中﹐接觸到的文化不同而造成的。同為外省人﹐台灣來的和大陸來﹐彼此之間多少有些隔閡。而我朋友中反綠最明顯的一位不但是台灣人﹐並且還是宜蘭人。因為但他讀的是師大附中﹐如果他讀建中的話﹐也許去搞臺獨也說不定。所以﹐偏見受後天的影響還是大過先天的影響。回想我們當年在台灣成長的過程中﹐哪有什麼省籍情結﹖挑起省籍情結的始作俑者是李登輝先生。說到李先生﹐把他和阿扁一比﹐陳更差勁。我很可能將李先生從三流總統﹐三流人物昇等為二流總統﹐二流人物。We'll s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