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兩封讀者來信﹐都是談報上標題選擇不當和用詞不妥的問題。我相信他們寄信給我的目的﹐一方面是想和我分享一下他們的看法﹐另一方面也希望我能發表一點意見。
頭一封信是問為什麼七月五號的頭版頭條是報導一個人吃了66 個熱狗﹖難道當天沒有更重要的新聞嗎﹖第二封信是問為什麼報上老把阿契罕默症(Alzheimer's disease) 翻譯成「老年痴獃症」﹖寄信的朋友認為「痴獃」者﹐dumb and stupid 也。對患者大為不敬。
我對一個老美往肚子裡塞了66 個熱狗﹐會變成頭條新聞﹐一開始也有些納悶。但後來一想﹐用新聞的「重要性」來定報紙的標題﹐恐怕不是唯一的考慮。何況「重要性」有時候會因人而異。我認為重要的新聞﹐別人也許沒有興趣。從新聞的定義看﹐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同理推之﹐人吃一套熱狗不是新聞﹐吃 66 套也許是新聞。我倒是比較好奇想知道什麼樣的人會去參加這種 dumb and stupid 的比賽﹖餓死鬼投生的﹖
至於把阿契罕默症(Alzheimer's disease) 翻譯成「老年痴獃症」﹐我相信就和「小兒痲痺症」一樣﹐「痴獃」和「痲痺」是描述症狀﹐並非對患者故意不敬。如果真要挑剔的話﹐反而是「老年」和「小兒」的用法﹐犯了以偏概全的毛病。患失憶症者﹐並不限於老年。得痲痺症者也非全是小兒。老羅斯福就是一個例子。
中文報和英文報有兩點很不同的地方。首先﹐中文報的副刊和社會新聞變成了主要賣點﹐這是英文報少見的。其次﹐中文報在用語上﹐充分反映出中國人的一些特性﹐這些特性是什麼呢﹖讓我們先看幾個例子後再做結論﹕
例子之一是「電腦」這個名詞。我 1968 年7月3日到7月20日在台灣「經濟日報」連載《電子計算機的故事》時就反對把 computer 翻譯成「電腦」。但今天幾乎所有的人都叫 computer 「電腦」而不叫它「電算機」。這又是一個「絕對的價值」罩不住「相對的價值」的例子。站在市場經濟的立場﹐「電腦」當然比「電算機」吸引人些。
「名嘴」這個稱呼是怎麼來的我不知道。凡是喜歡音響的人都知道﹐好聽的音樂主要靠曲子(聲音的內容)﹐擴音器(將內容加以發揮)。光有好喇叭是沒用的。陳文茜是個見解非常精闢的政論者。如果我是她﹐當別人叫我「名嘴」時我會問﹕你是什麼意思﹖我難道只是個有名的喇叭﹖太小看我也﹗
四年一次的國際大拜拜奧林匹克運動大會﹐照例有傳火炬的戲碼。火炬就火炬﹐中文報上偏要叫它聖火。我不知道這個「聖」是啥地方冒出來的﹖怎麼聖法﹖被穿著短褲頭的人舉著跑的玩意能聖到哪裡去﹖英文中可沒有 Holy 這個形容詞。
老帥哥李昌鈺先生﹐國際知名科學鑑証專家也。我每次在報上看到他名字前被加了「神探」的封號就很好奇。李先生會看中文的﹐我不知道他看後有什麼感想﹖老中喜歡用神字來捧人﹕會寫文章的叫神筆﹐會跳傘的叫神龍﹐長的高大的樹叫神木(阿里山的神木反而怕雷公)﹐開竅早的娃兒叫神童﹐隔空抓藥的叫神醫﹐電視廣告有神算子。我看多少都有些神經。
曾在報上看到小柯(林頓)﹐小關(穎珊)﹐小馬(英九)哥的稱呼。幸好柯林頓不懂中文﹐否則還以為我們在吃他豆腐耶。
我指出這些可以商榷的用語﹐目的不是想「震聾發聵」。我只想強調﹕老中是一個偏向於普遍性(universalism) 而非特殊性(particularism) 的民族。我們的人際關係傾向於散佈式(diffuse) 和群體式(communitarianism)﹐不像洋人 那樣重視特定(specific) 和個體(individualism)。 這也是為什麼中文報紙的標題通常比較感情化 (emotional)﹐英文報紙的標題比較中性化 (neutral) 的原因。
懷南補記﹕雖然說這些值得商榷的用語﹐已經在我腦子裡很久了﹐但由於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也懶得提。這次是有讀者朋友來信提起他們對報紙標題選擇不當和用詞不妥的看法﹐我正好把我的看法「一鍋炒」。有機會﹐我會再寫一篇續集﹐談可以商榷的行為。
有一位朋友﹐每個月寄來一百塊錢給我們的基金會﹐已經第八個月了。另外一位署名李太太的讀者﹐說她撿到 20 塊錢要捐給我們。另外兩位朋友﹐各寄了一千塊錢來。那位每個月寄錢來的朋友﹐因為不用電郵 (e-mail)﹐我開始的時候還寫信致謝﹐但對我來說﹐拿筆寫中文信﹐實在不習慣﹐最近我連謝函都沒回了。利用這個機會﹐讓我對這些年來捐款給我們基金會的朋友們再次說聲謝謝。我不是謝你們做了一件好事。我說過﹐幫助弱勢人群﹐是我們的義務和權利﹐你是為你自己做而不是為別人做﹐沒什麼值得好謝的。但我知道你有很多選擇這麼去用這筆錢﹕$20﹐ $100﹐ $1000﹐你也可以捐給其他有名的慈善機構。但你選擇信任一個也許在某些人心目中只會「耍筆桿」的人。我從來沒有把你們對我的信任當成理所當然﹐instead, 我一直認為這是一種 honor 和 privilege。這是我要謝謝你們的原因。但是有件事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雖然沒有什麼回報﹐也不能答應你們什麼 -- 像永生﹐像贖罪﹐像賜福﹐像免禍。但我答應過你們兩件事﹕
第一﹐你們的捐款﹐雖然我一個人大權獨攬﹐但不會有一分一毫用在我自己的身上。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
第二﹐我花你們的錢﹐遠比我花自己的錢要小心。
我坦白告訴你﹐在這個世風日下的世界﹐像我們這樣的默契已經不多了。這篇補記怎麼會扯到這裡去了﹖I beg your pardon。
信大佬你有所不知..
"我不知道這個「聖」是啥地方冒出來的﹖怎麼聖法"
依稀記得唸世界歷史時提過, 這火是要由祭師在奧林匹克山上神廟燃點的.
而奧林匹克山在希臘古神話裡是眾神所居之處. 神聖非凡啦..
上網查了一下, 果然.
http://en.wikipedia.org/wiki/Olympic_Flame
The Olympic Torch today is ignited several months before the opening
celebration of the Olympic Games at the site of the ancient Olympics in
Olympia, Greece. Eleven women, representing the roles of priestesses,
perform a ceremony in which the torch is kindled by the light of the
Sun, its rays concentrated by a parabolic mirror.
For the ancient Greeks, fire had divine connotations — it was thought
to have been stolen from the gods by Prometheus. Therefore, fire was
also present at many of the sanctuaries in Olympia, Greece. A fire
permanently burned on the altar of Hestia in Olympia, Greece. During
the Olympic Games, which honored Zeus, additional fires were lit at his
temple and that of his wife, Hera. The modern Olympic flame is ignited
at the site where the temple of Hera used to stand.
多承指教﹐懷南受益良多。謝。 Mr. Xin:
In your article just released:
http://thelastndr.org/huainan-sees-the-world/questionable-terms.htm
There was a reference to the senior Roosevelt: 得痲痺症者也非全是小兒。老羅斯福就是一個例子
I thought usually senior Roosevelt refers to Teddy Roosevelt. But it was the younger Franklin D. Roosevelt who contracted polio in his adulthood. So it is more appropriate for you to quote the younger one.
http://en.wikipedia.org/wiki/Franklin_D._Roosevelt
Best Regards,
Luen Dear Mr. Lin:
You're absolutely right. I meant FDR not Ted. Teddy was quite 生猛。Thanks.
Hope this is not an early warning of the Alzheimer's disease.
懷南敬覆 8/15/07
懷南補補記﹕補記上網後收到加拿大那位叫我信大佬的讀者來信說﹕
同晚﹐接到一位林先生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