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加州大學校董會決定﹐從 2012 年開始﹐申請加大入學﹐SAT II 考試成績不算﹐各校前百分之九的高中畢業生自動錄取。這下老中父母緊張了﹐認為是衝著咱們來的措施﹐於是大叫對亞裔不利。
老中子弟會讀書﹐尤其會考試﹐因此加州大學10 個校區裡﹐黃面孔趴趴走。好的校區房價貴﹐老中多。最後是老中和老中拼﹐並且是從高中就拼起。不信去舊金山城裡和南灣幾個所謂的明星高中數數亞裔的人頭。在新遊戲規則下﹐非裔﹐西裔的人口比較多﹐房價比較差﹐學校比較爛的地區﹐名列前百分之九比較容易﹐在加大錄取的比率上﹐2012 後﹐非裔﹐西裔勢必增加﹐相形之下﹐老中比率應該下降。
但事實上是否如此呢﹖我看也未必。美藉華人第一代乃吃燒餅油條長大的﹐擅長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特異功能。到時候我保證老中父母「山人自有妙計」。老中的問題不是好大學裡人口太少﹐老中的問題是父母「置子女意願於不顧﹐以(他們)進好大學為己任」。把台灣大陸的惡補那套用來以華制夷﹐對這種教育子女的心態我有話要說。
首先﹐你承不承認第一代移民的老中渴望子女能進好學校是鐵打的事實﹖如果承認的話﹐你有沒有想過原因是什麼﹖我的答案有三﹕虛榮心﹐虛榮心﹐虛榮心。我再請問﹕如果有選擇的話﹐你最希望你的子女過什麼樣的人生﹖我猜極大多數人的願望是﹕一個快樂的人生。那怎樣才能有個快樂的人生﹖信門密笈上說﹕健康的心身﹐美滿的婚姻﹐成功的事業﹐和良好的人際關係。如果你覺得我的答案不太離譜﹐那你告訴我﹐進好學校和過一個快樂的人生有什麼關係﹖
放眼四顧﹐誰說在我們的朋友中﹐值得羨慕的快樂人生者﹐台大﹐北大﹐清華畢業的特別多﹖既非如此﹐你不覺得子女進好大學﹐和他們是否有一個快樂的人生是毫不相干的事嗎﹖那麼﹐我們何必太在乎他們能不能進好大學呢﹖
什麼是好學校﹖看每年「美國新聞和世界報導周刊」的排名榜﹖這個排名榜根本是炒冷飯的促銷噱頭。排名在前的﹐幾乎清一色是私立大學﹐你知道讀那些所謂的菁英 (elite) 私立大學一年的學費多少嗎﹖純粹從投資和回收的觀點去分析﹐我覺得進那些菁英大學可能是賠本生意。沒錯﹐好大學的畢業生在三件事的立足點上應該高人一等﹕自信心﹐找第一個工作﹐和所謂的「關係」(connection)。但這只是理論﹐在統計數字上﹐我並沒有看到任何明確的證據。
大家千萬不要誤會我的立場。老中父母重視子女的教育﹐絕對是老中能在美國成為「模範少數民族」的主因。子女能進好學校﹐父母感到驕傲也是人之常情。但我擔心的是我們往往見樹不見林﹐用錯誤的觀念來教育子女﹐反而沾沾自喜。我們老把我們的遺憾和理想﹐投射到我們子女的身上﹐希望由他們來實現。我們視子女進好大學為「成就」。誰的「成就」﹖父母的還是子女的﹖做父母的最大的失敗和咒詛﹐不是子女沒進「東西兩佛」等好學校﹐而是進了後的結果是接受到好教育(good education) 但沒學到好態度 (good attitude)﹔有很多知識但缺乏常識﹔懂得怎麼贏﹐但不懂得如何面對輸﹔會累積財富過豐裕的生活﹐但完全不知道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人生行旅到了小店打烊我就走的時候﹐回顧一生值得欣慰的事﹐排名第一的很可能是我們的子女是什麼樣的人而非他們是什麼大學的畢業生。一己之見﹐乃告來者。
懷南補記﹕這篇專欄上網晚些﹐原因是我一再考慮要不要寫這個補記和怎麼寫這個補記的問題。專欄上報後我收到一封莫明其妙的讀者來信。因此我面臨兩個傷腦筋的問題﹕該不該談怎麼處理小孩進大學的問題﹐和該不該回這封信。
如果我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讓議題輕描淡寫而無疾而終﹐那不是我的本性。我的本性是個路見不平就拔刀而上的人﹐只是年輕時候開的「殺戒」太多﹐回想起來也深自(知)懺悔。這是為什麼這些年來﹐我雖然還是忌惡如仇﹐不平則鳴﹐但下筆時非常小心﹐不求一時之快。寫了 10 幾年專欄﹐居然沒惹麻煩。如果你看到這裡還不知道我在講什麼﹐沒關係﹐請繼續看下去。我會把小孩進好大學和一封讀者來信的事說清楚講明白的。到時候你會知道我為什麼會先來這一段「過場」。
首先談小孩進大學的問題。談這個問題對我毫無好處﹐因為我的小孩已經不需要再申請學校了。何況﹐我來談這個問題是標準的 damned I do, damned I don't 的兩難式。如果我謙虛﹐別人會說我矯情﹐如果我講實話﹐別人會說我在炫耀。但對小孩的教育問題﹐從「結果導向」來看﹐我絕對算得上有資格發言的人。這是為什麼幾經考慮﹐我還是決定以過來人的身分﹐在《有告來者》﹐《再告來者》之後﹐還有《乃告來者》和這篇頗為 personal 的補記的原因。
我希望你能看懂我這篇《乃告來者》的主旨﹐《乃告來者》的主旨很簡單﹕天下做父母親的﹐你小孩將來是什麼樣的人﹐遠比他們進什麼大學重要。
你想知道我最運氣的事是什麼嗎﹖現在容我「坦白從寬」。坦白從寬的目的是希望你能相信我的第一手經驗﹐因為這樣你才不會為小孩進大學的事感到困擾。
我兒子大學畢業後我問他﹕「你這四年感覺如何﹖」他的答案是﹕「The best years of my life」. 我聽後非常開心﹐覺得他這四年超過 16 萬美金的學費並沒有白費。
我女兒 UCLA 畢業後放棄進 Google 工作的機會﹐去哈佛唸碩士專攻非營利機構管理和教育政策。我問她﹕「妳的決定﹐有沒有受到你哥哥﹐嫂嫂和妳表哥表姐的壓力﹖」她非常不解地問﹕「什麼壓力﹖為什麼有壓力﹖」我聽後如釋重荷﹐鬆了一口氣。
我女兒是他們那輩中最後一個進大學的。她進大學時﹐她的哥哥﹐嫂嫂﹐表哥﹐表姐全都大學畢業了。他哥哥是史丹福和喬治城(George Town)畢業﹐她嫂嫂是史丹福和哈佛畢業。她表兄中﹐一個普林斯頓﹐兩個哈佛﹐一個麻州理工﹐一個芝加哥大學畢業。她表姐中﹐一個哈佛﹐一個史密斯﹐一個衛斯理﹐一個布朗畢業。如果說要面對 peer pressure﹐ 如果說要以進 elite school 為己任﹐ 我家小丫頭面對的壓力天下少有。如果她沒她老子那種 「我不甩」的個性﹐如果她老子給她「妳不能丟信門臉」的壓力﹐她能像今天那樣快樂嗎﹖我女兒在查理河畔有一段快樂歲月﹐ 哈佛畢業後﹐選擇留在冰天雪地的紐約為非營利機構做事﹐教育貧窮小孩。
現在回到另一個議題。你也許不知道為什麼我專欄後有我電郵信箱號碼的原因。「張老師事件」發生後﹐世界日報看到有人用張律師事務所的信紙來封信就嚇得半死﹐要掌門人妥協﹐惹毛了掌門人不求戰但絕不怯戰的天性。事情過去後我告訴世界日報﹕「這樣好了﹐把我的 e-mail 放在我的專欄後面﹐冤有頭﹐債有主﹐以後有人要找麻煩﹐直接找我好了」。我的 e-mail 公開﹐就等於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什麼災難都可以發生﹐但我還是有「信心」。
這些年來﹐我極少收到任何莫名其妙的讀者來信﹐偶爾收到一封﹐通常是既不稱呼﹐也不署名。信門規則﹐這種信我是不會回的。來信讚賞掌門人的﹐我私下謝過﹐也不發表。下面這封﹐雖然鬼鬼祟祟署的是假名﹐但總算合信門回信原則。李敖年輕時寫文章﹐最後常加一筆﹕「希望有資格的人批評﹐沒資格的人住嘴」。信懷南不是李敖﹐但求要找麻煩的各路英雄豪傑們﹐先看懂我的文章再找麻煩。語氣上﹐也請格調高些。拜託。
Dear Mr. Sin or Shin,
It's quite interesting to see your subject article regarding the myth of "elite" private colleges among Chinese parents.
However, if my memory is correct, you have mentioned in your previous article several months ago that one of your son is studying at (or graduated from) Harvard and the other son is studying at (or graduated from) Stanford. I can feel from your article that you are very proud of their "elite" background. Therefore, I think your recent viewpoint against the elite college myth is a total BS, and that's why I call you Mr. "Sin" or "Shin", whichever you think is more appropriate.
Reading your articles does not mean I enjoy or agree with your viewpoints. Unfortunately, I just found out that you are not even consistent with yourself.
Best regards,
Sadd_Ambush
Dear Mr. Ambush:
I am not sure you understood what I have said in my article. May I suggest you go back to read it carefully, and then, tell me where did I say I was/am "against" our kids go to the so called "elite college"? Also, why is my kids went to what schools has anything to do with my critic of some of the Chinese parents? Am I the kind of parent as I described in my article? Or are you one of that kind? If not, what and why in the world are you so upset for? Your inimical attitude, and your logic puzzles me. But again, I know that I am a public figure, and one who is afraid of heat, should not be stayed in the kitchen. However, I think it is rather silly and child-like to call people names even you don't agree with him or her.
I've been writing this column for more than 10 years now, I have received hundreds if not thousands letters from people in every walks of life. I must say you are the first one surprised me. You made me to wonder why some people have to read my columns? I have a suggestion to offer if I may: Either you learn some good manners and start communicating with people in a civilized way or don't bother to read my columns. After all, we can both live happily without each other. Don't you agree?
Just take it easy and have some ice scream,
XH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