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天下無知音》有兩種解釋法。第一種是傚法唐朝《高適別董大》「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的模式﹕「別說中國文學家莫言沒有知音﹐連遠在瑞典諾貝爾文學獎都會頒給了他。」但第二種解釋則正好相反﹐是說﹕「世界上有信懷南這樣的人﹐如果莫言不得獎﹐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紅高粱》這部電影俺是看過的﹐N 年前在那裡看的都不記得了。有段時期﹐早上睜開眼睛﹐先要想自己在哪裡﹖台北﹖香港﹖大陸﹖美國﹖《紅高粱》就是在那段日子看的﹐但在什麼地方看﹐現在沒什麼理由要去絞腦汁想。當時我肯定不知道電影是莫言的小說改編的。所以《莫言天下無知音》指的就是信懷南這種人。
莫言該不該得諾貝爾獎我沒資格批評﹐但是對中國人的諾貝爾情結我倒是很想談一談。
咱們同胞對「名」的熱衷﹐似乎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原因是啥﹖容後作結論時再揭曉。現在先看現象﹕中國人介紹人﹐喜歡把官銜當名字介紹﹐於是X 「董」﹐Y 「總」﹐Z 「長」紛紛出籠。有次看到一張名片﹐銜頭印得密密麻麻的﹐全是「前」什麼什麼的﹐我真敗了。前幾天看到一張照片﹐一位老中蹬在法國名牌店前吃飯盒﹐老中對名牌趨之若騖﹐在這裡﹐讓我講一個親身經歷的故事給大家聽﹕
我在「陌地生」做事時﹐公司離老牌鋼筆派克 (Parker) 的總部 Janesville 不遠﹐同事中有一位是從派克跳槽過來的。有天他告訴我他們每年要向中國市場供應大量的鋼筆套。換句話說﹐專做老中中山裝的口袋插隻派克筆套﹐冒充有支貨真價實的派克筆的生意。70 年代後期到80 年代初期我進大陸﹐看到西裝袖子上流行有標籤 (label)。朝代換了﹐老中慕名的心依舊。
也是最近在報上看到的另一條消息﹕香港一位富商告哈佛一位教職員﹐說該員要幫他兒子進哈佛﹐結果被騙了 220 萬美金。信大「瞎」對這種匪夷所思的新聞向來是半信半疑﹐如果我有 220 萬美金﹐我會在乎我小孩非進哈佛不可嗎﹖我的結論是﹕老中之所以好「名」﹐原因是缺乏自信心﹐和「底氣」甚差的緣故。
現在回到老中的諾貝爾情結。老中自己拿不到諾貝爾獎﹐別的老中拿到也是與有榮焉。就算別的老中拿不到﹐馬來西亞華僑的老公拿到也會當自己人。說到拉自己人的關係﹐這又是咱們同胞的特異功能。攤開拿過諾貝爾的「自己人」名單﹐丁肇中﹐李遠哲﹐朱棣文﹐崔琦﹐錢永健﹐高錕是美國籍﹔楊振寧﹐李政道拿的是中華民國的護照﹔高行健是法國人﹔達賴拿哪個國家的護照他沒告訴我﹐他是不是老中我看只有老共在意。但他如果是老中﹐和平獎又輪不到他。剩下來的老中只有劉曉波和莫言。老劉現在還關在大牢裡﹐於是老莫算是第一位根正苗紅的中國諾貝爾獎得主。
莫言得獎是值得老中高興的事﹐但別像叫花子撿到金元寶一樣小家子氣兮兮的。中國人爭氣﹐將來得諾貝爾獎如同奧運會拿金牌一樣稀鬆平常﹐這才是大國的風範。
上次劉曉波得和平獎﹐海外一些人高聲拍手叫好﹐同樣一批人﹐這次對莫言得獎則口出惡言。老中的另一個特異功能就是泛政治化。諾貝爾和平獎本來就是政治意味濃厚的獎﹐否則為什麼不頒給「慈濟」﹖文學獎雖然不像物理﹐化學﹐醫學獎在價值評估上比較客觀﹐但要評論誰有沒資格得獎﹐至少要從文學的標準去評。如果本身在文學上沒兩把刷子﹐我認為最好不要發表什麼寶貴的﹐不寶貴的﹐或 XXX 的意見。
也許有人會問﹕掌門人﹐你不是愛用愛默生名言自許﹕「光靠才華豈能成為作家﹐每本書後面都有一個人。」不錯﹐這是我的信念﹐但這和小說寫得好不好﹐有沒有資格得文學獎有啥關聯﹖北宋的蔡京是有名的貪官﹐但他的字寫得一級棒。我講這話當然不是把莫言和蔡京並論﹐莫言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我只是想奉勸天下老中別把莫言得獎上綱上線。有人認為此時贏了村上春樹是抗日保釣的勝利﹐這是什麼鬼話﹖
莫言得獎後說﹕「今晚吃餃子」。就憑這句話﹐俺敬這位「山東老鄉」一杯(紅)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