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四個「最被高估」(most overrated) 的事情﹐愛情是其中之一。
在「信」口開河前﹐先交代四件事﹕第一﹐我沒說這四件事是什麼﹐你如果要亂猜﹐那是你的事。第二﹐我所謂的愛情﹐指的是男女之間狹義的戀情﹐和廣義的「愛」和「情」是兩回事。第三﹐「高估」是主觀的認知﹐我認為高估的事﹐閣下認為是「低估」(underrated) 也大有可能。第四﹐掌門人不是意有所指﹐任何聯想都大可不必。
現在言歸正傳。老中(老外也可能一樣)對愛情的迷思可說是罄竹難書﹐迷思之一是認為真正的愛情是永不改變的。這是為什麼中國文學中﹐常常喜歡用實質上不可能 (physically impossible)﹐和過份誇張 (overly exaggerated) 的表達方式來形容愛情。前者如「刻骨銘心」﹐「柔腸寸斷」。後者如「海枯石爛」﹐「地久天長」。「刻骨銘心」乃高難度外科手術﹐愛到天長地久大概是137億年﹐「來呀﹐給我一個破 」(C'mon, give me a break)﹐太誇張了吧﹖(我在這裡本來想開台灣有人將英文中常用的俚語直接硬譯的笑話。但編輯認為是「火星文」﹐因此我改成「拜託﹐就饒了我吧」。這讓我想起很多年前沈富雄看了我的《旁觀者的旅程》後的第一個評語就是「括號裡的註解太多了」。其實很多「括號裡的解釋」都是編輯加的。老沈也許知道我用「飛行的荷蘭人」隱含的意思是什麼﹐台灣的一般讀者也許不知道﹐因此編輯加上註解也是可以理解的。Hard to please everybody, what else can I say?
男人和女人的關係﹐除了仇人外﹐大致還有六種﹕朋友﹐知音﹐同志﹐靈伴 (soul mate)﹐情人﹐夫妻。前面四種關係﹐不必牽涉到愛情﹐從情人變成夫妻﹐則是「得者我幸﹐不得我命」。就算結為夫妻﹐愛情的質﹐量﹐和形式都必須隨著時間﹐空間﹐主觀﹐客觀條件的改變而調整。這讓我想起一個笑話﹕有對年老夫妻﹐太太常對先生抱怨說他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在枕邊竊竊私語時輕咬她的耳朵。老先生不勝其煩﹐於是對老伴說﹕「好啦﹐好啦﹐不要囉唆﹐讓我先把假牙裝起來再說吧」。這個笑話告訴我們一件事﹐不能接受「愛」的方式會改變的人﹐根本不了解什麼是「情」。愛情應該像一瓶好的波爾多紅酒 (Bordeaux Red)﹐顏色隨年歲而轉淡﹐澀味因時間而變醇。改變並不一定是壞事。
我一向認為﹐友誼是所有的關係之母 (the mother of all relationships)。那問題來了﹐男人與女人間能不能產生「柏拉圖式的純友誼」呢﹖要回答這個問題不是那麼容易﹐那要看你在我們人生行旅中的那一個階段問。
當我們年輕的時候﹐答案很可能是﹕男女之間當然可以有純友誼存在。那時候我們看世界是從理想主義為出發﹐顧慮和考量都比較幼稚﹐也不在乎後果。我們學習成熟﹐是從我們成了家之後開始。人到中年﹐如果有人再問我們同樣的問題﹐答案則很可能是 Austin O'Malley 說的﹕「你秀(show)我一個真正柏拉圖式的友誼﹐我秀你兩個不是年老就是長得難看的面孔」。理想和現實的衝突﹐個人和家庭的選擇﹐道德和良心的規範﹐價值和後果的考量﹐機會和緣份的區分﹐天下所有動人的愛情故事和家庭悲劇﹐大概都是在這段人生行旅中發生的。
當人生行旅到了大江入海的時候﹐回頭再來回答這個問題﹐發現答案不在於男女之間有沒有純友誼的可能性﹐答案在於你和我有沒有智慧和能力做該做的事而非想做的事。好幾年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和一位朋友談到這個問題﹐我朋友認為男女之情不可能永遠停留在友情那一點﹐我脫口而出﹕Then you really don't know what you've missed﹐事後我有點後悔把話講得如此的白。但對方也可以用同樣的話來反駁我啊。沒錯﹐無論你選擇那一個答案﹐你都會不知道你失掉的那部份。天下可愛的和值得做朋友的異性那麼多﹐做朋友一不小心就變成情人﹐但要從情人回頭再做朋友既無必要﹐也不可能。人生行旅上你(妳)能見一個愛一個﹐見兩個愛一雙﹖和親情﹐友情﹐恩情﹐比起來﹐男歡女愛的愛情不但缺乏深度﹐境界也很狹窄。偉大的愛情很多都是浪得虛名﹐純屬被高估的迷思。
懷南補記﹕迷思系列﹐只剩下下星期的最後一篇了。越寫到最後﹐越覺得沒什麼好補記的。該講的都講了﹐六篇中前三篇是寫給看熱鬧的朋友看的﹐後三篇是寫給看門道的朋友看的。套句溫家寶的名言﹕「你們看著辦吧」。
北京奧運會總算平安閉幕。掌門人不知吃錯了什麼藥﹐這次的預言非常神勇 (台灣沒拿金牌不能怪鐵嘴信﹐嘴太「鐵」會遭天忌被修理的)。 Anyway, 記得掌門人曾經說過﹐這種萬人表演的玩意除北韓外﹐別的國家想都不必想。好啦﹐張藝謀也發表類似的講話啦。不過北韓要人有人﹐要錢沒錢﹐ 高科技的水平也差了點﹐ 北京奧運開幕那些花招﹐還是搞不出來的。也有人潑冷水說﹕老中人那麼多﹐金牌排名第一有啥了不起。講這話的人可能是法輪功﹐印度還嫌人少嗎﹖你知道印度拿了幾塊牌﹖總之一句話﹐北京如此大張旗鼓地開這樣一次奧運會﹐是不是值得﹐在老中間﹐有得吵的。我9月7號那篇文章﹐算是對北京奧運的完結篇。特此預告。
另外還有一個特別預告。如果沒有意外﹐我九月最後的一個星期六 (9/28/08) 會在紐約給一場演講。這件事已經推遲了很多年﹐但這十幾年來﹐借世界日報/週刊半頁之地﹐放言「低」論﹐「信」口開河。這次東去﹐一方面算是還世界日報的人情﹐另一方面﹐也算是對這些年來東部的信文讀者一個交代。地點可能是在法拉盛的 Sheraton (原誤為Hilton﹐不過請 follow 我的補記。如有新消息我會在補記中告之)。 「掌門人的最後一課」倒也不必等到要踢水桶時才講。細節容後稟告。Stay tuned。
北京奧運看完後接著看阿扁那家人的肥皂劇﹐和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為總統提名而召開的全國黨代表大會。一直到年底﹐掌門人不怕沒東西寫。今天在電視上看到 愛德華甘乃迪 (Ted Kennedy) 在民主黨黨員大會上為歐巴馬站台的演講。當今美國政壇﹐已經找不到像 愛德華甘乃迪這樣「純」的自由派了。總有一天﹐我會寫他﹐會提到我最喜歡引用的兩句話﹐居然都出自於他兩次主角都不是他的場合﹐演講稿結束前的那段話。一次是 1968 年他在他三哥羅拔甘乃迪 (Bobby Kennedy) 的追悼會致詞上。一次是1980 年他爭取總統提名﹐輸給卡特後﹐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的演講。
我有預感﹐Ted Kennedy 的姪女卡洛琳可能從政。甘家的人有一種強烈的家庭使命感﹐當年甘家老么要挑大樑﹐還不是因為三個哥哥都去世了。愛德華甘乃迪患了癌症﹐人生行旅已經走到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的地步﹐甘家第二代﹐論輩份﹐卡洛琳是老大。在電視上看到我們加州的第一夫人﹐也是Ted 的姪女﹐在加州代表團中。她老公是共和黨籍。一家兩黨不鬧離婚﹐值得咱們老中學習。
李黎﹐張系國﹐信懷南這三個同一世代過來的最後一代內地人﹐他們 6月22 號在「酷城」論劍的 DVD ﹐在「望穿秋水」後﹐終於可以與大家見面了。
關於這 DVD﹐ 我還有幾句老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