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 年代﹐我的表弟阮大仁﹐在美國用「夏宗漢」的筆名在香港的《70年代》和其他雜誌寫政論。那年頭的台灣看海外政論文章﹐除了反共八股外﹐其他都是思想有問題。大仁是國民黨高幹子弟﹐當時 KMT 當權的是經國先生的子弟兵﹐論輩份﹐算是大仁先翁的後輩。好在大仁的文章不是什麼鼓吹革命的造反文獻﹐因此大仁從沒上過黑名單﹐既沒機會做英雄﹐也沒機會做烈士。
那年柏楊從火燒島(綠島)放出來﹐但國民黨並沒有把他放回台灣。因此﹐看起來是恢復了自由﹐但人仍在離島。基本上是從小監牢放到大監牢。我表弟多事﹐和柏楊並不認識﹐寫了一篇叫《柏楊﹐柏楊﹐君在何方﹖》的文章。這篇文章引起美國國務院的興趣﹐開始問台灣政府﹕柏楊究竟在哪裡﹖這樣柏楊才真正恢復了自由。這事是柏楊後來謝大仁﹐大仁話當年時告訴我的。
這裡的「老沈」﹐指的是陳由豪口中帶他去陳水扁家﹐送政治獻金給扁嫂的民進黨大老沈富雄。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老沈變成「賓拉登」-- 大家都在找他。在320前他會不會出現﹐出現後說什麼﹖現在沒人知道。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如果他或他的朋友看到我這篇文章﹐如果他接受我文章後面的建議﹐這件事不但不會成為他的政治包袱﹐並且會變成他的政治資產。所謂化危機為轉機﹐就看老沈一念之間﹐怎麼去想了。
有段時期﹐我在台北的《商業周刊》寫專欄。有一次﹐我把杜魯門的名言﹕Buck Stops Here 寫成了Bucket Stops Here. 他叫助理來伊媒兒指出錯誤﹐並以「信老」稱我。我回信道謝。知道他看過我的專欄。後來我出《觀點 -- 旁觀者的良心與選擇》﹐廖正豪兄願意為我寫序。當時有謠言說正豪兄和老沈都想出馬競選台北市市長﹐於是我修書一封分致老沈和馬英九市長﹐請他們也為我寫序。結果馬市長沒有回應﹐老沈卻一口答應下來。我對老沈的一口答應反而不放心。我去信提醒他說﹕我的政論﹐李登輝(那時說要為他站台) 和貴黨同志恐怕是不會喜歡的。後來他大概把我的書好好看了一下﹐來信打退堂鼓說序不寫了。於是生意不成情義在﹐我回台出《旁觀者的旅程》時﹐他正在競選台北市的立法委員。我本無意與他見面﹐叫《天下文化》送了一本書到他的辦公室。沒想到他居然找到我住的旅館﹐打電話來堅持要見面。
民進黨中﹐邱義仁真是個厲害角色。他要老沈「好好去回憶回憶」﹐究竟是扁嫂阿珍的話對呢還是陳由豪的話對。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拿著小鞋給老沈穿嗎﹖難道邱義仁真期望老沈出面公開說﹕「我陪陳由豪去過阿扁家送政治獻金。」他只不過是想逼著老沈公開說謊罷了。有這種同志和朋友﹐老沈還需要敵人嗎﹖
我最後一次和老沈見面的時候﹐他特別提到我文章中引用的兩句詩﹕「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對這兩句詩有興趣﹐大概是他覺得我們年齡﹐求學的背景﹐在美國居住的城市﹐我兒子學醫。。。多少有點惺惺相惜的味道吧。以老沈好表現的性格﹐在台灣大選的前幾天﹐如果他出面﹐其風頭之健﹐絕對會超出兩組總統侯選人。本來可以做「老大」的機會又沒了。如果老沈早聽「信老」的話﹐黨性不是那麼強﹐做個政壇獨來獨往的一條漢子﹐今天的處境就不會那樣進退維谷了。
老沈穩住﹐置之於死地而後生﹐我認為你的革命情勢並非別人說的那麼糟糕。君在何方﹖我倒不是問「你在那裡﹖」我是問﹕「你今後的方向在那裡﹖」320 後我看你乾脆學陳文茜宣告「獨立」算啦。自封老大﹐只靠自己。下次選台北市長時我來為你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