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世界日報的周刊寫「坐看雲起時」專欄﹐一寫就是 10 幾年﹐如果再把之前寫的「老美看招」和「舊案新評」加進去﹐前後算下來﹐彼此之間大概有 15 年的淵源。再長的旅程都會結束﹐此乃人生行旅必須面對的現實﹐我要求的只不過是一個謝幕時漂亮的背影罷了。
我從沒預料到和世界日報那麼長的關係﹐會是以不告而別而草草收場。更沒想到「信懷南專欄」會在星島日報一星期後無縫接軌。為了避免以訛傳訛的謠言滿天飛﹐為了給穿鑿附會的猜測畫下一個句點﹐容我在這裡把真相交代一下。算是正式和老朋友說聲再見﹐和新朋友打聲招呼。把是非交給公論﹐將真相還給歷史﹐這是為什麼我要寫這篇文章。
2月28 號﹐舊金山世界周刊我的專欄不見了。我傳了一封信給他們的社長夏訓夷先生和新上任的總編輯林少予先生問是怎麼一回事。星期一的深夜﹐林先生回電郵說為了縮減篇幅﹐決定不再刊登我的專欄。林先生的決定是基於什麼理由和邏輯﹐以及我對林先生的專業功力﹐和智商指數的好奇﹐不是我們今天討論的要點。要點是我覺得他們犯了報紙的第一大忌。那就是太不尊重作者﹐尤其是一個替他們寫了十幾年專欄的作者﹐和對讀者﹐尤其灣區眾多的信文讀者不負責任。於是我告訴紐約世界周刊主編﹐她可以選擇在舊金山之外的城市﹐繼續登我已寄給她們 3月 7 號和 14 號的兩篇文章﹐或立刻全面停登。但3月14 號之後就「不見雲起時」了。
15 年不是短時間﹐這15 年中﹐我和我的讀者群建立起「老友記」的感情﹐包括一些相當有成就的人。由於他們的支持﹐集腋成裘﹐我們在中國大陸修建了「群德」和「群義」兩所小學﹐和幫助台灣山地的貧苦兒童。為了不願讓這一個字一個字累積起來的關係付諸流水。我請舊金山世界日報的前任總編輯聯絡紐約總社的張漢昇社長﹐我說﹕如果舊金山改變主意﹐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寫我的專欄﹐我提供給他們的停損點﹐他們沒接受。同時﹐我很感念舊金山星島日報總編輯的禮遇﹐於是接受他們的邀請﹐「信懷南專欄」3月21 號開始在星島廣場和大家見面。大江入海前﹐這大概是最後的一次改道。
對信懷南不熟悉的朋友﹐心中可能有兩個疑問﹕「他寫什麼﹖怎麼寫﹖」我常說﹕我什麼都寫就是不寫政治﹐愛情﹐宗教。於是有人問﹕如果你不寫這三樣東西﹐那你還有什麼好寫的呢﹖我講的當然是玩笑話。我筆下不是談政治﹐我是談理想﹔我不談愛情但談感情﹔不談宗教但談信仰。我文章是基礎是我主觀的經驗和理念﹐及客觀的知識和常識。信文風格向來是用感性的文字寫理性的文章﹐以輕鬆的態度談嚴肅的議題。我從來不相信我的文章適合所有的人看﹐也不奢望所有的人都喜歡我的論點和風格。15 年前開始寫專欄的時候我就用唐朝虞世南「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和陶淵明「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來為我的專欄定調。15 年前如此﹐15 年後還是如此。
突然想起胡適的「自壽詩」﹕「忽然異想天開﹐似天上諸仙采藥回﹐有丹能卻老﹐鞭能縮地﹐芝能點石﹐觸處金堆﹐我笑諸仙﹐諸仙笑我﹐敬謝諸仙我不才。葫蘆裡也有些微物﹐試與君猜。」(胡適這首《自壽詩》是我大學時代讀《文星》時讀到的﹐記得一共是兩段。為文時不是記得很清楚﹐決定上網去查﹐不幸「誤投羅網」﹐網上有誤﹐少了「也有些微物」幾個字。我雖然覺得文句怪怪的﹐但也沒特別留意。後經有識之士指出﹐我不得不再花點時間去查﹐終於找到和我記憶比較接近的 version。現在有機會更正﹐多靠有識之士指點﹐懷南受益良多﹐在此拜謝 3/25/10)。如果把詩中最後的三個「諸仙」改成「諸君」﹐倒是「信懷南專欄」新瓶裝舊酒的真實寫照。上臺一鞠躬﹐我們星期天見。
懷南補記﹕沒想到下臺一鞠躬沒先寫﹐反而又蹦出來一個上臺一鞠躬。天下的事就是那樣不確定。關於「不見雲起時」的總結﹐《有話就說》裡有很清楚的交代﹐這件事的教訓﹐可以作為仍在職場打拼的朋友們參考﹕
很多朋友在猜舊金山世界日報的新上任的總編輯林少予為什麼要停《坐看雲起時》。我寧願相信他是笨而不是壞。如果照他給我信上的說法﹐取消《坐看雲起時》是為了節省篇幅﹐節省篇幅是為了省錢﹐但令人納悶的是砍掉信懷南真能省錢嗎﹖聽說信懷南原先的地方﹐來了一位新專欄﹐新專欄比《坐看雲起時》更賣座嗎﹖如果林少予給我信上的理由不是真話﹐那豈不是在欺騙我﹖我不是說我的專欄不能停﹐我是覺得人笨可以原諒﹐壞則不能原諒。因為笨只是無知﹐而壞就是是無恥了。做事不講規矩( protocol )只是無理﹐不敢講真話就是無種。
信掌門的性格雖然向來是嫉惡如仇﹐但決非爭強好鬥之人。這次出重手教訓後輩﹐倒不是全為了自己。主要是為了那些不會上網﹐又不買星島日報的忠實讀者﹐世界日報也太不把他們看在眼中了。只是出乎世界日報意料之外的是他們沒想到我會因舊金山而影響全北美洲各地所有的世界日報﹐們也太小看掌門人了。
在美國星島日報的信懷南專欄從2010 年3月21日開始。留個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