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債上限 (debt ceiling)調昇的鬧劇﹐到八月二號「大限」日當天上午才搞惦。我說這是場鬧劇是有所本的。
第一﹐這件事根本不應該發生﹐拖這麼久﹐全是國會民主共和兩黨鬼打鬼的結果。第二﹐那些議員們的民調支持率現在恐怕會掉到新低﹐但他們連任的可能性仍然高過八九成﹐這就是民主政治。第三﹐政治妥協的結果﹐既沒有根本解決問題﹐也沒人會高興﹐但歐巴馬算是穩住了中間選民﹐對他連任之路有加分。最後﹐這種結果一點也不令人意外﹐除了茶黨那些不在乎連任﹐和民主黨中的極左派外﹐大多數的政客都不敢真的坐視美國像希臘那樣宣佈破產。極右派的茶黨﹐他們說要砍政府預算不是說說就算﹐是玩真的。
如果美國真的像希臘那樣兩手一攤宣稱﹕「老子破產了﹐要錢沒錢﹐要命一條﹐你看著辦吧﹗」倒楣的當然是我們這些每月要靠美國政府發銀子討生活的老百姓﹐但中國人民銀行保險箱裡(當然是比喻式的說法)上兆的美國債券﹐變成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那可虧大了。美國這樣的搞法讓我想起一個笑話﹕
有個人爬到山頂去請教那個說「長壽之道在保持呼吸而已」的古儒 (guru)﹕「大師啊﹐我欠債沒錢還﹐擔心得晚上都睡不著﹐怎麼辦﹖」古儒說﹕「你擔心啥﹖該睡不著覺的不應該是你﹐應該是借錢給你的人」。我看美國的這一招﹐顯然是得到了這位古儒的真傳。
也許有人會問﹕這「國債上限究竟是啥玩意呀﹖」讓掌門人試舉例以說明之﹕
政府和個人一樣﹐最保險和最保守的理財之道是量入為出。如果入大於出﹐這叫作盈餘 (surplus)﹐反之出大於入﹐則叫作赤字 (deficit)。 個人赤字可靠借錢來付﹕我們買東西「刷卡」﹐就是用向銀行借錢來付賬的辦法。只要我們每個月能付債主(銀行)要我們付的最低款項(多半是利息)﹐銀行會認為我們的信用靠得住﹐也願意繼續借錢給我們花。
但如果我們花錢如流水﹐很快銀行願意借錢給我們的上限就到了。到時候我們沒錢付利息﹐或需要一筆額外貸款﹐那只好向銀行要求調昇貸款的上限﹐但銀行是否答應﹐那要看你本身的信用和賺錢的能力。
美國國會在 1917 年通過一個「自廢武功」的國債有上限的法令﹐目的是怕總統權力過大﹐以為限制政府借錢的上限是控制亂花錢的辦法。但情勢比人強﹐從 1917 年後﹐不管那黨當政﹐「國債上限」被調高已經 N 次了。過去十年幾乎是每年一調。沒錯﹐這種以債養債的辦法根本是飲鴆止渴﹐但如果既做不到開源和節流﹐又不能兩手一攤耍無賴說﹕「老子 。。。」﹐信用卡「刷爆」了﹐不調高借債上限還能怎樣﹖
在繼續討論為什麼這次會搞到火燒眉毛的地步前﹐先提一下柯林頓。柯林頓雖然褲子的拉鏈管不緊﹐但量入為出的預算卻管得滿緊的。他卸任的時候﹐美國號稱有「盈餘」三兆美金。這盈餘並非白花花的銀子而是在柯林頓的施政計劃下﹐有大量的 surplus。 布希 Jr. 上任三斧頭﹕刷(退稅)﹐刷(打仗)﹐刷(老年藥方津貼)﹐一下子就把「盈餘家當」給刷爆了。
現在提昇國債上限暫告一段落﹐怎麼縮減開銷才是問題關鍵所在。減什麼。減多少﹐將由兩黨各派六人組成的委員會在年底前提出方案。看來社會福利預算被砍是免不了的﹐因為下面這個笑話已經不單是共和黨人津津樂道的了。
一個坐輪椅的共和黨員問咖啡店招待﹕「站在對街的那人是耶穌吧﹖」招待說﹕「是祂」。於是這人叫招待送杯咖啡過去﹐賬由他來付。後來咖啡店進來一個用枴杖的民主黨員﹐坐下來對女招待說﹕「Baby﹐來杯冰啤酒吧。」然後問﹕「站在對街的那位是上帝老頭的 boy ﹖」女招待說「是的。」於是這個人請招待送杯冰啤酒過去﹐說賬算他的。不久耶穌過來﹐走到共和黨員的面前說﹕「謝謝你的善心」﹐用手一摸﹐坐輪椅的共和黨員就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歡天喜地的走出咖啡店。耶穌微笑著向民主黨員走過去﹐那個民主黨員馬上用柺仗頂住耶穌說﹕「你別碰我﹐我是拿 total disability 補助金的﹗」
唉﹐我們這些有頭腦的民主黨和有心腸的共和黨要遭殃了。
懷南補記﹕各位看官有機會看到人民日報評論美國國債調昇的報導嗎﹖mind you, 那評論不是我寫的。
 不過人民日報用了兩個詞彙來評論這整件事﹐倒是和掌門人用的有英雄所見略同。該報用「鬧劇」來形容這碼子事﹐和我的結論一樣。他們用「寅吃卯糧」來道出老美在預算開支上不負責任﹐我覺得不如我用「以債養債」來得精確。但誰有閒功夫去研究字句的精確度﹐結論是天下政客一般驢 (ASS)﹐老美面對的是要想辦法減輕赤字的財務困境﹐用不通過國債調昇來作為兩黨惡鬥的工具是 Absolutely Super Stupid (ASS)。尤其令人生氣的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場和台灣立法委員打架一樣的「秀」給兩黨死硬派看的﹐到骨節眼上沒人敢玩真的。
說到台灣立法院﹐有人也許在等 IM 信 (信鐵嘴)發功對馬英九會不會連任﹖蔡小英是否會成為台灣女總統第一人﹖宋楚瑜和親民黨前途如何﹖發表點「我的寶貴意見」這些話題我不是不能談是並不太想談。為什麼﹖台灣的政局和我有什麼切身關係﹖不管我的評論多麼精闢﹐多麼準確﹐還不是自言自語過「評論員」(過去人民日報用評論員發表的文章表示這就是黨中央的立場) 的乾癮。何況信大「瞎」劍一出手必定傷人﹐並且很可能是傷到那些自以為是和掌門人一夥的人。這樣一想﹐想發表「我的寶貴意見」的意願就不太高了。
But on the other hand﹐除非不看台灣的電視政論節目﹐一看就來氣﹐那些「名嘴」 (what a stupid name) 的評論和分析﹐全站在藍綠拼個你死我活的立場大放厥詞﹐沒有一個站在沒有顏色的立場來分析。話講白了﹕蔡英文憑什麼民調會這麼高﹖問題在那裡﹖掌握執政資源而又清廉的馬英九居然會和蔡英文打成平手﹖問題又出在那裡﹖宋楚瑜該不該出來選總統﹖會不會出來﹖也許我該繼續 follow 我對李登輝﹐李敖﹐李遠哲﹐連戰﹐許信良未蓋棺先論定的先例﹐對馬英九﹐蔡英文﹐宋楚瑜加以評論﹐但我的專欄只有 1500 字﹐稿費又那麼低﹐值得我費精神嗎﹖ To write or not to write, that is the question.
收到一封讀者回應﹐頗值得一讀。特此推薦。 懷南 8/10/11
老大好,
看到老大這個禮拜在本文左打南山猛虎(美國國債上限鬧劇),補記右踢北海蛟龍(台灣藍綠惡鬥),看得很過癮。趕緊補上我的兩分錢美金。
古往今來歷史學家的最喜歡的研究項目大概是帝國崩潰論。連大家最敬愛的虎媽都寫過一本與她本行八竿子打不著的 "Day of Empire, How Hyperpower's Rise to Global Dominance and Why They Fall"。但是我認為最具理論根據的是Joseph Tainter 的社會崩潰論,他老兄認為不論任何形式的社會系統在運作成功之後,為了維護這套系統的複雜度以及維護費用會越來越增加,然後無法動彈,最終這個系統會被本身的重量壓垮。這系統在會衰退一段日子變成無法承受壓力,戰爭或重大天災只是最後一根稻草。
包括台灣在內的英美式民主制度以及資本主義模式算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成功的系統,但是走了那麼長的時間已經看到疲態。這個系統為了管理,法規不停的疊層架屋,越來越複雜,使得能夠解釋及利用(explain and exploit)這套系統的專業人士越來越多,律師壟斷法律,金融從業人員壟斷經濟,經理人壟斷經營及利潤分配,記者壟斷發聲管道,這群分工精密的專業人士就像中古時代的教士壟斷對上帝的解釋權。
可是這套系統在政治上為了制衡權利維護了少數人的空間,反而使得極端份子容易可以左右局勢,這群人成事不足,但敗事綽綽有餘。在台灣則是親民黨以及台獨基本教義派,在美國有Tea Party 和Fox News。當初Milton Friedman 預言中國開放會讓中國老百姓嚮往美國的民主自由,因而發動自下而上的改革造成大陸民主化。可惜他早死幾年,不知他若看見如今他的徒子徒孫綁架國會法案不知作何感想。
不過光修理茶葉黨,厚此薄彼也不對,由民主黨大本營加州帶頭的直接式民主公投使得任何法案只要損及任何人的利益就一定動彈不得。連同性戀結婚和大麻合法化等殘腦政見即使被推翻了隔兩年換個案號再來一遍。除了浪費錢,唯一獲利的只有律師。另外美國公立教育品質江河日下當然有著不少原因,但大部份人會同意其中關鍵之一就是當初加州全民擁護的Prop 13 為了少交點稅,設定了學區經費上限。現在大家雖自食苦果,但若要有人為了拯救美國的下一代提案推翻Prop 13,保證還是門都沒有。
或許很多人看到這年頭台灣還有族群操作空間為選民素質搖頭,但老大不知同不同意即使號稱全世界水準最高的歐美選民比起台灣人也高明不到哪裡。當今的民主制度套句咱們自家州長的話,『已經快要無法治理(ungovernable)』。美國的政治雖然清明,但是執行效率已經病入膏肓,有點 1930年代德國威瑪政權的不祥之兆。而且可怕的是可能We ain't see nothing yet., 最糟的日子還沒來。
當今搞政治最過癮的要數大陸。笑話裡白字大王看到書上寫臨財母狗得,臨難母狗免,因此立志當母狗。各國政客看到中國政府高稅收,百姓低福利,出了事官員卻無責任大概該全體立正,並發出羨慕母狗之嘆。
最後送老大一幅上個禮拜The Economist上KAL修理Tea Party的漫畫,挺逗。
Cheers….
J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