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龜毛」兩個字是報上用 它來形容一個本來想出來競選公職但後來有所顧忌打了退堂鼓的人。我問會閩南話的 朋友﹐知道「龜毛」的發音是「骨摸」。不過他們也跟著我好玩唸「龜毛」﹐我們把 它和「膽小」的意思通用。
最近我的一些朋友知道我硬挺 電影 Cyrano de Bergerac 裡的大鼻子劍客﹐稱他為天下第一號情聖。頗不服氣。他們 說﹕Cyrano 不但膽子太小﹐非常「龜毛」﹐並且認定女人只重外表﹐低估了女性對愛 情看法的深度﹐輕視女人﹐思想不夠前衛。我面對這些「清算」﹐表面上作了自我檢 討﹕承認掌門人犯了過份現實主義﹐不夠理想主義的錯誤。但心想﹕「余自束髮以 來」就認定 Bergerac 的 Cyrano 乃如假包換情聖的「鼻」祖級人物。自反而縮﹐雖清 算當頭吾往矣。現在讓我為什麼獨對Cyrano de Bergerac 死挺到底的原因﹐來個說清楚﹐ 講明白﹕
Cyrano 生於1619 年﹐只活了 36歲。1897 年法國作家 Edmond Rostand 寫了一本叫Cyrano de Bergerac 的小說﹐ Bergerac 是離巴黎550 公里處一個城市的名字。我們現在談的「龜毛情聖」是以根據 這本小說改編﹐1950 年為 Jose Ferrer 贏得一座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的電影情節為藍本。 小說裡的Cyrano 和真人真事的 Cyrano 已經不一樣。小說再改編成電影﹐那和事實更 有一段距離。因此﹐基本上我們是在談一個虛擬人物的故事。
電影中的Cyrano 劍術高超﹐忌
惡如仇﹐性格孤傲﹐出口成章﹐算得上是個劍膽琴心﹐俠骨柔情的漢子。遺憾的是他
長得其貌不揚﹐天生一個大鼻子。他愛上了他漂亮的表妹﹐但自慚形穢﹐不敢向其表
妹表示愛慕之情。
表妹芳心另有所屬﹐愛上 Cyrano 一個年輕部下。有天表妹約 Cyrano 見面說有 私事相告。 Cynaro 會錯意﹐以為 表妹會對自己一吐衷情。欣然赴約後發現表妹向他吐露對那位年年輕人的愛意。 Cyrano 失望之餘﹐決心成全這位繡花枕頭型的年輕人和表妹的婚姻。於是花前月下﹐ 站在明處開口的是這位沒有內容的帥哥﹐躲在暗處一吐肺腑之言的是 Cyrano。表妹為 Cyrano 寫的情書傾倒﹐真以為自己的愛人是個才貌雙全的人。而我們這位「龜毛情 聖」也但為卿故﹐做一個「光說不練」﹐成功不必在我的實踐者。
戰事爆發﹐年輕人和愛人匆匆 結婚後和 Cyrano 隨軍出征。行前表妹托 Cyrano 照顧她的丈夫。後來年輕人受傷﹐臨 死前要 Cyrano 代寫最後一封給妻子。 Cyrano 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就如同寫自己的絕 命書一樣﹐悲從中來﹐難免落淚﹐年輕人終於明白了Cyrano 為了他表妹所作的自我犧 牲。
戰後傷夫之痛的表妹﹐寄居修 道院﹐萬念皆灰。Cyrano 每星期定時來訪﹐數十年如一日。有次來訪途中﹐遭仇家暗 算﹐裹傷赴約﹐表妹奇怪他為什麼晚到﹐Cyrano 謊稱途中遇到一個不期而遇的訪客。 後來表妹從懷中掏出亡夫臨死前的最後一封信﹐要Cyrano 再唸給她聽。這時天色慢慢 暗了下來﹐ Cyrano 的傷勢漸感不知﹐表妹抬頭﹐霍然發現原來Cyrano 根本不看而一 字不漏地在背誦那封信。這時候表妹才知道這麼多年來﹐自己愛的是Cyrano 的文采。 她說﹕「原來信上的淚痕是你的。」 Cyrano 回答說﹕「血卻是妳丈夫的。」Cyrano 最後死在他一生至愛人的懷裡。
Cyrano 代表的愛情觀﹐其實是 19 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產物。它具備了久已失傳現代人沒有的一些愛情觀﹕弱水 三千﹐只飲一瓢﹔石欄海枯﹐此情不移﹔但為卿故﹐無怨無悔。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
長圓﹐其實所有偉大的愛情﹐都難免有些遺憾。天下「愛得要命」的男人不少﹐不是
要別人的命就是要自己的命。像Cyrano 因愛而成全情敵的男人絕無僅有。有人用「龜
毛兔角」來形容幾乎不可能的稀奇事。我挺Cyrano de Bergerac﹐稱其「龜毛情聖」﹐
其實是有原因的。
懷南補記﹕收到一些讀者有關這篇文章的回應。我將會把 它們放在「E-MAIL 聯絡」和「有話就說」裡面。其中有一封﹐是我告訴一位朋友台灣 有位讀者比(beat(s))我們所有在美國的人都先猜出我文章的這個人是誰。他回信說﹕
Dear Bob,
Thank you very much for the hint. I am impressed one of your readers figured out who the Numero Uno 情聖 is without any hints from you.
It's Cyrano de Bergerac.
You asked if I agreed with your selection. I was going to say "Kind of agree", then I checked myself ...
It seems I am one of those shallow beings, I am ashamed to admit, who would say "kind of agree" simply because poor Cyrano had such an ugly nose. But then , of course, it does set off his noble character all the more poignantly ... I will bow to your greater wisdom and say "very much agree".
I can see why you would speak up for him, a fellow writer, one who, through his beautiful writing, revealed the layers of his true self with joy and reluctance.
Sincerely,
YISF
Dear YISF:
You overestimated me just like many
others do. However, you read me well, and I do thank you.
懷南敬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