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候﹐去「不可來」加州大學聽李家同教授演講﹐講題是「人類今日面臨的嚴重問題」。李教授用了不少資料和數據﹐點出了他對今人道德的沉淪﹐造成世界上很多嚴重問題語重心長的憂心。接下來是發問﹐發問的人不是很踴躍﹐反而是演講完後聽眾彼此之間東一堆﹐西一堆聚在一起聊天兒的情況很熱烈。我環顧教室裡那些年輕人﹐忍不住要嘆口氣﹕小子們啊﹐你們懂什麼﹖你們當中有多少人真正把李家同今天的話聽進去﹖也許一出了教室門﹐什麼都忘了﹐真是對牛彈琴。我知道你會不服氣問﹕「你評什麼口氣這樣大﹖這樣 arrogant?」 原諒我﹐年輕人﹐我敢這樣托大是因為我想起我剛來美國的時候﹐正好是你們現在的年齡。我那時候心裡想的和關心的事﹐和你們現在想的和關心的不會差太遠。李教授講的那些話﹐我只會當耳邊風﹐起不了大作用的。
人的一生大致可以分成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人活著是為了考試﹕學到一些知識但沒有學到智慧。第二個階段﹐人活著為了上班﹕累積了一些生活的資源﹐但喪失了生命的意義。最後一個階段﹐人活著在和時間賽跑﹕答案我們都有﹐但問題的本身已經和我們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想不想知道你 40 年後是什麼一副光景﹖你願不願意聽我告訴你今後 40 年的路該怎麼走才對﹖
我大學的畢業照上﹐一共是 43 位同學。據我所知﹐至少有5 位已經不在人世。換句話說﹐你們當中至少有百分之10 的人活不到40 年後。誰屬於這百分之10﹖沒有人知道答案﹐這是人生最大的神秘。我建議你不要花太多時間去想這個無解答難題。每多活一天﹐都是意外的福份。
畢業後不要像我們那一代人一樣非留在美國不可。我們那時候留在美國的三個主要原因 -- 美國工作機會好﹐申請綠卡容易﹐回去後出不來 -- 對你們來說都不存在了。要在美國求發展﹐你學的是那一行其實並不是最重要的條件。英文好不好﹐性格能不能和老美打成一片才是最重要的條件。未來的世界是一個「國家無邊界」的世界﹐選擇你最能適應的環境生活﹐不必擔心你拿的是那個國家的護照。台灣和中國的關係遲早會像香港和中國的關係。如果忘掉政治意識﹐這種關係也沒有什麼不好。時間是站在亞當史密斯這邊而不是站在馬克思列寧主義那邊。老共非變不可﹐不變則和北韓﹐古巴為伍﹐變太快則會像蘇聯一樣解體。放眼全球﹐心懷中華﹐你們這代前途的選擇性比我們那代要多些。
選對配偶﹐這可能是你一生最重要的一個決定。不要太重視外表﹐配偶貌美是天下最over rated 的事﹗俊男美女﹐男的50 歲後不禿頭﹐肚子不挺出來﹐女的50 歲後不發胖﹐不走樣﹐算你祖上積了陰德。男女之間的關係除了仇人不算外﹐不外乎朋友﹐知音﹐情人﹐soul-mate。 夫妻的關係應該是這四種關係的綜合體。但天下如此幸運的人不多。奇怪的是當我們每國人結婚的時候﹐都以為對方會是我們一生的朋友﹐知音﹐情人﹐soul-mate。結果呢﹖是主觀判斷力有問題﹖還是時間會改變一切﹖我一生中看到過很多非常不快樂的夫妻﹐但從沒看見個一個非常不快樂的單身者。因此﹐我的忠告是﹕不是每個人都必須結婚。
40 年後我不在了﹐你如果還記得我今天告訴你的話﹐希望你是感謝我而不是後悔說﹕「唉﹐沒想到那個老傢伙的話倒還真有點邪門﹗」
這個杜正勝﹐我早就說過根本沒資格做教育部長。他對台聯立法委員去日本靖國神社參拜的發言﹐不但沒知識﹐並且沒智慧。如果台聯只是去參拜所謂的台籍英靈﹐那幹嘛不先講清楚﹖誰要你老杜狗拿耗子﹐沒事找事發表「寶貴意見」﹐真是吃飽了沒事幹嗎﹖
但是李敖和李慶華所採取的問政方式﹐對提昇台灣老百姓的民主素養﹐害處遠超過好處。杜自取其辱﹐我沒理由同情他。但我先前對李敖進入立法院就像孫猴子大鬧天宮那樣亂搞一氣的預言﹐現在是不幸而言中了。今天泛綠的人馬﹐把杜當成「有骨氣的台灣人」來捧﹐本來是一個適任不適任的內部矛盾﹐搞成中國人對抗台灣人的敵我矛盾。現在謝長廷要換掉杜的職位反而比較難。我說李敖進國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道理就在這裡。你想老杜從現在起﹐還有心情﹐有餘力去處理教育的正事嗎﹖李敖和跟著他湊熱鬧的群眾只求個人的爽﹐結果是台灣沉默的大多數老百姓遭殃。
下面這篇報導﹐是李家同對這件事的看法。我的後記在最後。
立委李敖和李慶華昨天舉行記者會，分別批判暨南大學前校長李家同是「沒有良知的知識分子」、「鄉愿、迂腐」。李家同回應，「我仍然堅持立委質詢要有禮貌！」
李家同不解地指出，這些校長被罵成水肥，竟然沒有任何抗議動作，難道他們這樣隱忍是為了學校？被如此羞辱還悶不吭聲，真是世界少見，如何贏得學生的尊重？
李家同說，雖然他不認同、不同情教育部長杜正勝有關靖國神社的發言，但立委質詢時還是要有禮貌、不能粗暴，「小學生開班會時都懂得要守秩序！」
李家同說，李敖質詢時，譏諷在場的台大、清大、中央等大學校長是「水肥」，還罵他們沒有道德勇氣。想起當年他擔任暨南大學校長時，因九二一大地震事件，還沒有被立委說成這樣，他當天下午就辭職不幹了！當時他當校長不滿四個月，但他絕不接受這種侮辱，寧可不做校長。
李家同感慨，像蔡元培、傅斯年當校長時的那種風骨到哪兒去了？多位大學校長在立院備詢時被罵成水肥，多日來，除了本報和極少數媒體做批判，那麼多的大學校長和教授突然間好像都消失不見了；平日那麼會講話，但尊嚴被如此踐踏後，竟只有他一人挺身回應，真是太奇怪了！
「從這來看，李敖罵你們沒有道德勇氣，還真沒罵錯！」李家同說，如果這些校長被立委罵成水肥後就辭職不幹，立委就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了，有什麼好怕的。
李家同說，或許因為他自己「不藍不綠」又不在乎。辭去校長後，他可以專心研究、教學、出書，快樂得很，不做校長有什麼了不起！他還揣測，或許是因為泛藍的人不贊成杜正勝，所以不願批評李敖和李慶華；另一批泛綠的也好不到哪裡，所以也不敢批評立委質詢時粗暴。但身為國會議員、大學校長和教授，怎麼能夠這樣呢？該講的不講，不需要講的扯一大堆，真是太奇怪了！
我提這件事的原因是我常常在想﹐我和很多人﹐像李敖﹐像李慶華(尤其是李慶華)﹐像李家同都「應該」認識但不認識。其實不認識有不認識的好處﹕我不欠人﹐人不欠我﹐寫起文章來﹐不怕得罪「朋友」﹐講起理來﹐也比較沒有顧忌。李家同上面的這段話﹐如果我在台灣﹐如果我有他的地位﹐我也會講的。
我對李敖的看法﹐包括肯定的和否定的﹐凡是真正看我文章的人﹐應該很清楚。 基本上我認為他現在已經「被勝利沖昏了腦袋」﹐走火入魔﹐騎虎難下了。前幾天我收到一封沒有回信地址的讀者來信﹐附了兩封他寫給李敖的信﹐稱李為「文棍」。我不以為然。不管您多麼不喜歡或不認同李敖﹐您怎麼能叫他「文棍」﹖在差不多同樣時間﹐此地國民黨的頭頭﹐來電話邀我出席319 泛藍嗆聲大會做Panel 之一。。。唉﹗「其實你並不知道我的心」(聽說這是首歌名)﹕ 難道台灣來的老中﹐必須非藍則綠﹐非綠則藍不可﹖難道你我只有在不是同志就是敵人﹐不是敵人就是同志兩項中選一項﹖難道台灣除了些不上道的「三寶」之流﹐就沒有人敢公開就事論事批評「李大師」﹖李家同講了幾句公道話﹐就被罵成「沒有良知的知識分子」﹐「鄉愿、迂腐」﹐有必要嗎﹖合理嗎﹖國防部長﹐三軍總司令﹐教育部長﹐大學校長﹐被人公開羞辱到慘不忍睹﹐慘不忍聞的地步﹐居然唾面自乾﹐為什麼﹖難道明天家裡沒有下鍋的米嗎﹖阿兵哥看到這樣沒骨氣的將軍們﹐還願意為他們賣命打仗﹖學生看到這樣沒氣節的校長﹐被人公開叫「住口」﹐罵「無恥」的教育部長﹐還會尊師重道嗎﹖難道我們的國家真的是瘋了﹖
前幾年我回台灣為一些公司企業的中級幹部上專案 (項目) 管理課。結束的時候﹐我對那些對公司決策深感無奈﹐對公司文化使不上力的學生們的臨別贈言和鼓勵﹐永遠是引蕭伯納那句話﹕Some people see things as they are, and ask: why? I see things that have never been, and ask: why not? 我對很多事越來越看不慣﹐對時不我予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這也許是我近來談的議題口氣越來越像是在教訓人﹗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問我何求﹐我一路行來﹐不該把我當敵人的把我當敵人﹐不該把我當同志的把我當同志。有名的作家﹐政論家不知道世界上有我這號人物。成功的管理者﹐企業家不知道我寫管理本行的書得過國家金書獎。看我專欄看的人雖多﹐但很多時候不能暢所欲言。如果這就是我的destiny﹐then, so be it!
到了最後﹐我這個網站大概是我「只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說再見的地方。
「E-Mail 聯絡」已更新。您也許已經發現要我回信不難。秘訣是﹕「要怎麼收成﹐就要怎麼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