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 2006

2006年12月24日《坐看雲起時》專欄﹐12月26日上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新年許願」( new year resolution ) 這玩意開始向王爾德 (Oscar Wilde) 靠攏。王兄曾經說過﹕「在新年許願﹐有點像銀行裡沒帳戶卻猛開支票一樣」。換言之﹕反正不能兌現﹐白許「蝦米」願﹖

      但如果說我每年到這時候﹐真沒有一點瞻前顧後的想法﹐那也不是真的。只是我每年的瞻前﹐歸納起來都是那「保持呼吸」四個字。最近我把這四個字具體化到六個字﹐變成「保持自然呼吸」。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天下還有什麼比這更具前瞻性的「新年許願」﹖這六字真言﹐總結了掌門人 「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翹了﹐所有的煩惱都一了百了」的人生總結。

      回顧2006年﹐雖然不能說是捷報頻傳﹐革命情勢一片大好。但總還有幾件意想不到的驚喜值得舉例以說明之﹕

      驚喜之一是母校洛杉磯加大 (UCLA) 的足球隊﹐居然鹹魚翻身﹐贏了南加大(USC)。

A picture is worth a 1000 words. No kidding!

賽前民調﹐只有百分之七的人看好UCLA (大概全是球員和教練的親戚)。這也難怪別人﹐敝校已經連輸七年﹐賽前南加大全國排名第二﹐只等贏了最後一場﹐就可以爭全國總冠軍。一戰下來﹐敝校不但報了七年連敗之仇﹐同時讓南加大贏全國冠軍的美夢泡湯。痛快﹗賽前我還對信丫頭說﹕妳讀了四年 UCLA﹐足球居然沒贏過 USC 一場﹐太沒面子﹐我看妳留下來繼續讀研究所算了。有此一勝﹐信丫頭今年夏天﹐可以很有面子地策馬出(西) 林(Westwood) 了。

      驚喜之二是二十年後重回溫哥華。1986 年﹐我開車帶著信夫人﹐信二世一路玩到溫哥華去看世界博覽會。信二世那時候十歲左右﹐玩我的照相機﹐把我在紅木森林裡照的膠卷給漏了光。我一氣之下罵他 stupid 把他給罵哭了。從溫哥華回來上班的第一天﹐老闆告之公司改組﹐我被解僱。回首來時路﹐掌門人的人生行旅﹐是從告訴兒子說自己沒有了工作那天開始改道的。當時兒子只問了我一句話﹕「你是唯一被解僱的嗎? 」

     二十年後﹐那個被我罵 stupid 的小孩從史丹福﹐喬治城﹐和醫學院都畢了業。二十年後﹐同行的多了女兒和媳婦。五個人中除了我還是用我那架老相機外﹐他們人手一架數位照相機。膠卷意外﹐往事並不如煙﹐但沒人再提起。

     這二十年我學到很多教訓﹕對什麼值得生氣﹐什麼不值得生氣的選擇﹐當是其中之一。最開心的是﹐人生行旅已經到達沒人能炒我魷魚的境界了。

      最後談一件事﹐算是2006 年最大的成就吧。我們原來的家在山上﹐前後院都是山坡﹐常有野生動物來訪。來得最多的是鹿﹐玫瑰專家讀者送的得獎名種老被吃掉。但我不以為意﹐倒底與麋鹿為伍乃田園派的理想世界。在那裡一住就是十六年。 搬家後有草坪﹐草要施肥﹐灑水才長得快﹐長得快則需要剪得勤。換句話說﹐又生活在走資派自找麻煩的奇怪邏輯中。有天早晨出門一看﹐前院草皮東一塊﹐西一塊被挖得慘不忍睹。經有識之人指點﹐原來是浣熊(raccoon) 夜來挖草皮下的幼蟲 (grubs) 吃。於是我向鄰人借了一個籠子和一罐貓食。籠子放好的第二天就被我逮到一個蠻大的浣熊。我把那籠子裡的浣熊放在後車廂裡﹐九轉十八彎﹐到了野地無人處﹐打開籠子﹐那傢伙迫不及待地一溜煙就不見了。完全沒有「相望知不見﹐終是屢回頭」那套。

      我把浣熊的照片電傳給信丫頭看﹐她回信說她「印象深刻」 "I'm impressed". 唉﹐她老爸文章天下第二 (也許第三﹐也許第四﹐也許。。。)她從來就沒說過印象深刻。今天靠借來的一罐貓食卻讓她印象深刻。難怪僕人的眼中沒有拿破侖。信然。

懷南補記﹕有封信﹐想和大家分享﹐在一年將盡﹐新的一年即將來臨的時刻﹐這封信可能對我們每個人有不同的意義。我們隨著自己的鼓聲而行﹐沒有人有資格批評別人追隨的鼓聲。但我們面對的人生其實是一樣的。那就是﹕It merely consists in learning how to accept the impossible, how to do with the indispensable, how to endure the insupportable. 我也知道﹐這一年中﹐我們遇到的並不竟然全是開心﹐順利的事。但無論如何﹐我們總算都走過來了。我那「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翹了﹐所有的煩惱都一了百了」的人生總結﹐嚴格講起來也並非絕對正確。 但我那樣說﹐你也知道我是用我那種好像開玩笑的風格﹐在闡述對人生的起起伏伏﹐保持樂天知命﹐坦然受之的態度吧。啊﹐對了﹐記得我那張八個高中同學的照片嗎﹖現在又找到一個了。照片上網後﹐找到一個﹐失掉聯絡一個﹐現在還是八缺二。人生行旅 應該多些意想不到的小驚喜﹐不需要什麼歡喜若狂大事﹐我這一生﹐從來就沒有歡喜若狂過。就算中了樂透﹐我想我也不會歡喜若狂。不過我連樂透怎麼買都不知道。歡喜若狂的事等下輩子在來實現吧。

     收到$100 塊錢﹐是世界周刊的編輯寄來的﹐非常開心。上網人次超過 200,000 大關﹐開個 Party 同樂一下如何﹖Any sugges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