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寫這篇評論的時候﹐阿扁還沒有上電視「向人民報告」。看了他「向人民報告」的新聞轉播﹐真叫人哭笑不得。阿扁到底是律師出身﹐講起話來氣夠長。整整兩個鐘頭﹐能苦撐聽完「報告」的﹐人人有資格得「紫心勛章」。倒楣的是那些應邀當現場聽眾的記者。三三兩兩﹐圍桌枯坐。桌上也沒見擺點吃的喝的。不知道尿急了能不能開溜﹖阿扁獨白完後﹐沒什麼記者提問那套。大家做鳥獸散﹐到總統府的廁所「續攤」。
阿扁的疲勞轟炸﹐用閩南話發功﹐聽不懂的﹐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雖然說可以早點熄燈睡覺﹐但沒有「紫心勛章」可拿。台灣的政壇﹐一向熱鬧。罷免不罷免阿扁的連續劇﹐好戲才剛開場。阿扁上電視替自己辯護﹐情形有點像當年尼克遜上電視為自己辯護的 "Checkers Speech" 類似。"Checkers Speech" 打動了美國老百姓的心﹐拯救了尼克遜的政治生命。阿扁的兩個鐘頭的疲勞轟炸會得到同樣的效果嗎﹖
如果你問我﹕阿扁會不會下臺﹖我的答案是「不會」。你再問﹕阿扁該不該下臺﹐我的答案是「該」。
該下臺而不會下臺﹐接下來的兩年將在吵吵鬧鬧中過去。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阿扁不會下臺的原因﹐是民進黨的立法委員不會陣前起義投罷免票。因此﹐泛藍想跨過三分之二的高門檻﹐比登天還難。也許值得觀察的是看這次投票的結果﹐泛綠那邊會不會有人投贊成票或棄權票。台灣的民意代表﹐除了李敖外﹐全是跟在選民屁股後面跑而不是走在選民前頭。民進黨的立法委員中﹐目前對阿扁公開表示不滿的有李文忠和王幸男。王是臺獨的死硬派﹐曾經用土法煉鋼的恐怖份子「手段」(no pun intended) 炸斷了謝東閔的一隻手。相較之下﹐李文中比較溫和﹐這恐怕和他選區的選民水準有關。。他們兩人在投票的時候﹐除非他們選區的政治風向變得對阿扁不利﹐要他們公開記名投罷免票。很難。因此﹐靠投票要把阿扁給請下臺﹐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投票結果居然泛綠那邊有人投贊成票或棄權票﹐那表示台灣的政治基本結構在開始發生變化。值得繼續觀察。
現在談為什麼我認為阿扁「該」下臺的原因。我的著眼點倒不是他究竟要為爆料大王邱毅亂槍打鳥打中的弊案負多少責任的問題。我的著眼點是阿扁現在根本已經變成了民進黨的包袱。就算他把這最後兩年死撐活撐的撐過去了。想想看﹐兩年後他給民進黨留下的是什麼樣的一個攤子﹖老百姓棄之如敝屣的爛攤子﹖還是氣勢如虹﹐門庭若市的好攤子﹖邱吉爾說過﹕一個偉大的民族﹐是對它領導人無情的民族。一個偉大的政黨又何嘗不是﹖我這裡所謂的「無情」﹐乃是指一個偉大的政黨﹐當它的領袖已經喪失了領導的能力時﹐或領袖要把追隨者帶往絕路的時候﹐「對領袖無情」是不可避免的向上提昇﹐自我救贖之道。國民黨的前車之鑒還不夠嗎﹖
我有時候覺得很好笑。在泛綠的眼中﹐他們可能老視我為「敵人」﹐就算不是敵人﹐至少不是朋友。但想想看﹐我上面講的話是「敵人」會講的話嗎﹖如果在救阿扁和救民進黨兩者之間選一個救﹖救阿扁重要﹐還是救黨重要﹖
至於阿扁本人﹐就算親人犯法﹐親信犯法﹐只要他沒有直接涉案﹐他如果自己不願下臺﹐在法律上是沒理由要他下臺的。唯一的例外是如果有一天阿扁的老婆﹐不法收取 SOGO 禮券的證據被逮到了﹐或的確接見過陳由豪。那時候阿扁恐怕很難說﹕這是我老婆的事﹐和我無關。在阿扁的電視辯護中﹐他說他老婆沒「直接」拿過李恆隆等人的SOGO 禮券。他昨天還問他老婆﹐他老婆還是說沒見過陳由豪。其實收禮券﹐收政治獻金﹐在台灣的法規上﹐訂得沒美國那麼嚴。如果一開始就坦白說老娘相信禮多人不怪﹐的確收到過禮券和政治獻金。你要怎樣﹖現在把話說得太滿﹐真是視我們老沈(富雄)如無物。難道老沈有什麼把柄被阿珍抓到。不然的話﹐她怎麼硬是敢和老沈唱反調﹖
泛藍群眾嗜血的程度和泛綠沒兩樣。就連像馬英九這樣鬥爭性不強的人﹐也被迫不得不披掛上馬領頭打這場爛仗。他能不打嗎﹖不打的話﹐群眾都跑到宋楚瑜那裡去了。
在這裡﹐容我鐵算盤一下﹕大家應該記得我是最早白紙黑字建議宋楚瑜放下身段選台北市長的人(也許有人比我更早﹐但我沒看到證據)。我今天再次白紙黑字預言宋楚瑜會是下一任的台北市長。你我現在也不必浪費時間去辯論我的預言有沒有道理。年底一翻兩瞪眼﹐如果掌門人鐵板神算不靈﹐那我現在講什麼理由都是多餘。但到時候如果事實證明信老師的鐵板神算不是蓋的﹐那屆時我再向「人民報告」或你再捧我多麼神勇不遲。
阿扁和尼克遜最大的不同是尼克遜的「還在冒煙的槍(smoking guns)」 給找到了。在尼克遜辦公室的錄音帶中有尼克遜這樣一段話﹕
“I don't give a shit what happens, I want you to stonewall it, let them to plead the Fifth Amendment, coverup or anything else, if it'll save the plan.”
阿扁目前和尼克遜當年最大的相似處﹐是政府的運作﹐被弊案搞得幾乎全部停擺。全國上下的注意力﹐全放在檢調單位查弊案上。弊案查到最後﹐不管結果如何﹐總有人會不滿意 -- 泛藍的滿意﹐泛綠的就不滿意。泛綠的滿意﹐泛藍的就不滿意。台灣這個國家已經到了人民對政府完全沒信心﹐藍綠壁壘分明﹐「勢」不兩立的地步。Our long national nightmare (國家長期的噩夢) 因為阿扁不會自動辭職而繼續做下去。
福特特赦尼克遜﹐雖然輸了選舉。四年後﹐共和黨捲土重來﹐開創了雷根執政的八年盛世。尼克遜自動辭職的結果雖然犧牲了自己﹐但保存了共和黨的元氣。兩年後民進黨會失掉政權。六年後會捲土重來嗎﹖別打賭﹐否則你內衣都會輸光的。